按理來說,李魚自北而下,當由北岸出發才是,只是漢江上游河谷狹窄,北岸尤其陡險,不利船運,反而是南岸靠近巴山,相對來說要緩和不少。
故而李魚這才涉江而過,在江南找了個碼頭客棧住了下來。
“漢江由秦巴而出,自西向東而行,河長三千余里,于江夏匯入長江。
“以武當、長壽為界,分化上中下三段水域,其間以上游最為險峻,穿行群山之間,沿途峽谷盆地交錯輪替,乍緩時急,不僅落差大,險灘更是高達八十余處。”
回想著近幾日從碼頭上打聽而來的消息,李魚不覺搖頭。
“難怪當地有‘十里漢江九里灘,過灘如過關’之言,于此等地界行舟,無異于將自身性命交到了老天爺手里啊!”
李魚并非是無病呻吟,之所以在此感嘆,卻是因為他敏銳地發現了在此傳播信仰的機會。
漢江歷史古老,幾千年來,哪怕它并不具備水深河寬這一內河航運的關鍵因素(尤其是上游),但卻一直占居著重要地位,常與長江、淮河、黃河并列,并稱“江淮河漢”。
因為它的地理位置極其特殊,不僅具備溝通黃河與長江兩大水系的功能,更因為它還是中西部之間的通道和紐帶,是長江中游地區與西北以及中原地區之間最為便捷的交通選擇,哪怕急湍似箭,列石如矛,卻依然白帆似羽,糧船如鱗,“南鄭、城固大商列肆于此,歷金州以抵襄樊、鄂渚者,舳艫相接,樊遷有無”。
“以我最近幾日觀察來看,漢江航運,如今所用船只依舊為木帆船,雖然船身寬平,載貨量高,穩定性好,但是船體笨重,靈活性差,尤其是吃水太深。
“如此一來,雖然進入中下游流域后能適應平原河道,但它們往往無法堅持到那個時候,覆溺之患,每必有之。”
但對李魚而言,此處卻正適合他大肆傳播信仰。
畢竟神道身安鯉的前身安博里,本來就是掌控海洋風暴的神靈——為了在航行中獲得順風或是祈求在暴風雨中生還,信奉安博里的水手們會把貴重的貨物扔入水中作為犧牲,同時還會吹奏某種管樂器,形制與兩廣地區的竹管頗為相似。
“安鯉身為七品社謀之神,若是全力施為,神力可涵括一村,將這一處碼頭籠罩起來綽綽有余。
“若是在船身打上烙印,施以祝福,足以保證船只在進入武當之前輕易不會觸礁遇難,能極大減輕事故的發生幾率。
“長此下去,光這一份香火便收入不菲,足以推動安鯉化身往前走好幾步,更能分潤我部分,加速修行。”
李魚如今所處碼頭是興元府治下一個排名較為靠前的碼頭,位在城固縣南,去城二里。
三十余級青石臺階直直伸入漢江水底,臺階石寬約一丈半,長約三十丈,順江而列,便于船只上裝下卸。
對于一位七品神力來說,這處碼頭反掌可握。
“不過若想收集香火,還得注意一點便是此間是否有主。若是冒犯了主人家,那就大大不美了。”
李魚若有所思,復又看向碼頭正北方向。雖然夜色已深,但他法力運于雙眼,目光穿破夜幕,直直地將一間小小的四合院收入眼底。
門前的廟額上,三個大字墨跡剝落,古意森森,卻難掩鐵畫銀鉤,筆走龍蛇:
游女廟。
“得去看看,這位主人家如今是否還存在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