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先皇建的園子,有宮殿房屋數百間。
因許久未有人住,茂林修竹肆意生長,獸蟻蟲蛇遍地都是,收拾了幾日才算完畢。
如今宮人們來得多,便都先安置此處。
因眾女住得近,幾日以來又未見到園子以外的人,便互相熟絡著,結交引伴。
“聽說了么,顧宮人今早被欽點去游御湖,午時便和皇上一起落了水。笑死。”李宮人拉住陸宮人道。
“哎呦,怎么那么笨啊。”陸宮人唇角微微一揚。
“趕明兒你得了寵,可不要學顧宮人。”李宮人假意嗔嘲著。
“那是,我要得了寵,就當皇后,讓皇上天天求著我,哄著我。”陸宮人眼中傲然如月。
“你是皇后,那我就勉為其難,做個貴妃!”
眾女各自玩在所得舒宜處,稱起姐妹來。
或三三兩兩,或五六成群,抱成一團,人人都想在天隆皇帝那里奪一點兒寵,嫉妒的酸味雜陳在六宮新苑的花花草草之中。
一些宮女太監們聽了,也只當沒聽見,面無表情地做自己該做的事。
眾女不知,這話頭里的每一個因果,就是從那面無表情的奴才耳里融匯到大太監寧川的耳里……渾然不覺,無跡可查……
……
六宮新苑沁芳園。
此處為六宮最低處,各處流水皆從此處流向宮墻外。
雕花小橋四五座,有玉石的,有木板的,有竹橋的,各自入畫。
除了病榻上的顧宮人,三百五十九位宮人皆聚齊了。
眾人站在一處,交頭接耳:
“毒日頭底下,叫咱們站著做什么?”
“是不是皇上要召見咱們?”
寧川一甩拂塵,恭謹行禮:“有人耐不住性子,想在宮里蹦跶幾下,替代皇后的位子,奴才前來給各位宮人提醒一句,就要入秋了,小心——凍死嘍。”
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
“那個太監,你誰呀,什么意思呀?罵我們是螞蚱不成?”
“就是,我們是宮人,你一個腌臜奴才叫什么叫,皇后娘娘一向溫柔,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陸宮人目光含劍。
“喲,這不是陸宮人么,奴才寧川聽說您是吳郡陸家的嫡女,尊貴得很呢。”寧川眉眼帶笑地翹著蘭花指,腰身微微弓著。
“哦,你就是大太監寧川?怪不得口氣這么大,原來是皇后身邊那條忠犬啊!”陸宮人聲音響亮,眾人“嗤嗤”笑起來。
“對,你們陸家掌管著四海之一的西海的航運,聽說富可敵國,自然是奴才這條老狗不敢招惹的,不過——”
寧川拂了拂一絲不茍的寬袖,露出手來,細聲細氣地道:“服侍皇后是奴才這條老狗的使命,別人的話,奴才可以不聽,皇后的話,奴才不敢不照做!”說罷,“啪”地一聲
陸宮人的臉上重重地挨了一記耳光!
“狗奴才,你敢打我?”
卻又接連挨了幾下——“啪!”“啪!”“啪!”“啪!”
陸宮人咬著牙,捂著半邊臉,散落的青絲斜掛著一支金簪,晃晃悠悠地,嘴角卻已是溢出一抹鮮紅。
沁芳園一只烏鴉,撲棱棱墜上樹梢,在寂靜的園內平添了一股寒意。
……
“來人,拖出去,告訴陸家,休要起了替代皇后的心思。”大太監寧川面無表情地躬身行禮,“陸姑娘,回家罷,您說了什么,回去好好想想,老奴不送了。”
陸宮人正要掙扎,兩臂卻被兩個宮婦死死夾住,再要呼喊,嘴里已被塞上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