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夜里,凜冽的寒風吹得枝頭臘梅飄了滿庭,落在那被鑿開的冰面池塘上,輕微地打了個轉,便浮蕩至更遠處。伴著耳畔呼嘯的風聲,一個身披斗篷的身影不徐不疾地朝掖庭西南角的一處宮苑走去。
因著此處久無人居住,離嬪妃宮苑又遠,因而甬道上的積雪都已積下了厚厚的一層,在遠處飛檐樓閣的廊下綢燈映照下,宮苑內外的短墻上勉強留得幾分余暉,才不至于行走艱難。
只聽得“吱呀”一聲,那身穿斗篷的身影立在宮門前,先是左右仔細打量了一下,確認并無人時適才小心翼翼將宮門推開了一條縫,就著這縫隙謹慎地走了進去,隨即又悄然從里面將門再次合上。
伴隨著繡鞋踩在積雪上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響,那身影摸索著在這陰冷只有些許光亮的宮苑內前行,一直待她走至一偏殿廊檐下,適才頓下步子,沉默中輕微推開面前輕掩的鏤空紅漆宮門,門方被推開一條縫,便有細微的灰塵自門上簌簌掉落,待那身影入了里,便有些不敢再朝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深處去,更不敢再掩上這唯一透下幾分光亮的宮門。
借著門外這一處微光,門后的人輕輕取下斗篷的兜帽,卻是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來,正是當今月昭儀的貼身侍女赫連容。
赫連容神色緊張地環視了一眼眼前空無一人的宮殿,偌大的宮殿結滿了蛛網,破敗的門上、柱子上隱隱都能看出紅漆斑駁的痕跡,隱隱中似乎還能從空寂的大殿中聽到陣陣如哭如嚎的風聲,為此地更平添瘆人。
就在此時,凜凜寒風中響起了似有若無的腳步聲,赫連容身子繃緊,悄悄朝后退去幾步,將身隱藏在那門后,不久果然有一黑影停至門口處,沉默中似是打量了一番,隨即才悄然跨步走了進來。
借著微光,赫連容看清了來人,不由松了口氣。
只見一個身著宦官服飾的白嫩小內侍正立在門內,悄然掃視殿內,當目光轉而正好觸及到門后黑暗中赫連容隱隱的眸光時,險些沒嚇得叫出聲來,只見他驚恐地捂住了嘴,待赫連容自黑暗中走出來時,才落下一場虛汗地喘息道“你可知這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呢。”
“東西呢”
聽到那內侍后怕地埋怨聲,赫連容并不為所動,只逼上一步,伸出手等著她想要的東西。
瞥到赫連容急切的目光,那內侍反倒是并不著急,只挑眼探出右手慢悠悠道“冒著這般風險來這地方,東西我自是帶來了,只是我要的”
見那內侍一臉示意的模樣,赫連容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從袖中抽出一包備好的財物遞到二人之間,輕輕扯開系帶,便露出里面的東西,那內侍見此當即眸光一亮,諂媚地伸手去取,然而就在他指尖剛觸及,便撲了個空。
只見赫連容抽回了手,眼神示意地看向內侍,那內侍自然明白其中意思,也不似方才那般懶洋洋的,連忙從袖中掏出一張疊好的紙,再掏出一個尋常的小藥瓶來,待赫連容接過打開一看,里面果然躺著藥丸。
“好姐姐,您看您要的我可是給了,這錢”
看到內侍緊盯著自己手中的銀錢,猶如哈巴狗看到了肉骨頭一般挪不動眼,赫連容嫌惡地丟給他,那內侍當即接入懷中,打開迅速一數,這才笑嘻嘻拱手行下一禮,隨即轉而走了。
赫連容草草打量了一眼那藥方子,約莫待那內侍走遠了,這才忙將手中東西皆收了起來,重又戴上兜帽急忙走下臺階,穿過殿前枯敗無人灑掃的庭院朝著來時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