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陳忠轉而朝著李綏行下一禮,李綏點了點頭,隨即看向懷中的岐王道:“內官這便要送岐王出宮?”
“回縣主,正是。”
看著陳忠謙恭的模樣,李綏不緊不慢地看向遠處的亭臺樓閣,好似入了神。
陳忠見此,不由順著看去,片刻少女的話便輕飄飄的落在風里。
“聽聞開國太祖規定,只有模樣周正,身無殘缺的皇子才有成為帝王的資格。”
這句話似是對風說,又似是在對他說,陳忠身子微微一怔,下一刻便聽面前的人再一次轉過頭來,平靜無波道:“你說,若是一個說不出話的皇子,是不是此生能更平安順遂一些。”
“縣主——”
陳忠顫抖出聲,陰影里面對李綏明朗意有所指的目光,終是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可,可太尉之命,岐王出宮后,必——必悄然除之。”
聽到這話,李綏并不意外,楊崇淵迫于時局,能容忍岐王此時活著,卻不代表能容忍他長大成人,成為自己的一大忌憚。
對于他而言,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李綏垂眸看著陳忠懷里已然安靜下來的孩子,不緊不慢地伸手,輕輕撫摸孩子軟軟的臉頰,逗弄的襁褓中的小人兒也咯咯地笑起來。
“不能言語的孩子活著于旁人也再無利用價值,若是悄無聲息地死了,反能成為旁人口誅筆伐的利器,如今上官氏虎視眈眈,又何必將這利器拱手于人。”
說罷,李綏看著眼前這個與她有著一星半點血緣的孩子,最后看了一眼那雙如黑色葡萄般純真干凈的眼睛,適才收回目光,看著天邊閃爍的星辰道:“你去吧。”
陳忠聞言,抬頭對上李綏平靜無波的側顏,哪里敢從善如流地真退下去,他此刻抱著這岐王又何嘗不是戰戰兢兢,想到眼前永寧縣主的法子未嘗不是一個好法子,因而斗膽下了決心,感激出聲道:“謝縣主點撥。”
李綏聞言將身側開,眼看著陳忠重又入殿的身影,轉而走至角樓處,憑欄遠眺中,微風拂過她鬢邊的發絲。
夜涼如水,風吹得頭發擦過頰邊,癢癢的,當李綏抬手攏了攏發,便見陳忠急匆匆從大殿再次走出來,面對她恭敬地遙遙行下一禮,便疾步走入無邊的黑夜里。
李綏回之一笑,轉而看向遠處的萬家燈火。
她知道,楊崇淵答應了。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這般了。
“阿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