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眼睛,幾乎失聲。
“為什么要我簽?!”
“云間樓現在基本都被燒毀了,經過虞衡司判斷,想要挖出下面的證據,起碼都要這么多錢。大理寺難道就要白掏了?你不是有錢么,就你來吧。”
“火又不是我放的!”
“季獻都死了,誰知道?”狄仁杰瞪大眼睛,滿是血絲,“給我好好體會一下‘證據’有多重要吧,混賬!”
被那一雙充滿怒火的眼睛看著,李白忍不住往后挪了一點,竟然罕見的心虛了:“我現在手上沒那么多錢。”
“沒關系,你還有生命啊,李白。”
狄仁杰再次從桌子上拿起了兩份借貸文書,笑意越發猙獰:“我可以替你先墊上。不過再還清這筆欠款之前,你就準備好努力給長安做貢獻吧!”
當那兩份文書上的條款擺在李白眼前時。
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李白竟然隱隱的感受到了……后悔的感覺。
漫長的沉默之后,他艱難的抬起頭,問:“如果我不簽呢?”
“你說呢?”
狄仁杰淡定的端起茶杯,品位著這一份勝利的甘甜,微笑著告訴他:“慢慢考慮吧,我們的時間還有很長……”
在窗外,陽光漸漸明亮。
在短暫的陰雨過后,迎來好天氣。
重新打掃荀青家的工坊是個力氣活兒。
畢竟很多年沒有住過人,從中午一直忙到了下午,好不容易清理出幾塊能夠讓人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至于其他的,只能慢慢收拾了。
在一樓是占地最大的機關工坊,現在基本處于停工階段,得看接下來荀青能接到什么活兒。
出乎預料的是,目盲的黎鄉在收拾起這些來竟然比荀青還要麻利。不論是廚房還是臥室,被他整理過的地方全部都井井有條,一塵不染,簡直令打掃了一下午還搞不定閣樓的李白為之羞愧。
當然,羞愧也只是嘴上說說,反正李白是絕對不會因為不會灑掃而羞愧的。
然后就悄悄撂挑子,躺到窗戶外面的屋頂上曬太陽去了。
讓荀青氣的快要腦溢血。
等他挽起袖子要去上房抓這個家伙回來干活兒的時候,卻聽見屋頂上傳來的聲音:“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他動作停頓了一下,愣了半天。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從屋檐下探出頭,好奇的問道:“那是什么?”
“新的靈感!”
在屋頂上,李白晃了晃空空的酒壺,仰起頭,飲盡了最后一滴,愉快的感慨:“這一次,就寫一首……關于喝酒的詩好了。”
他已經擬好了那個名字。
甚至有預感,這一定會是一首絕妙好詩!
不過,明明尋求了如此長久的好詩就近在咫尺,他卻并不急著去寫,而是將雙手枕在腦后,躺在屋頂上,靜靜的享受起了這難得的片刻閑暇。
荀青看了他許久,無奈的搖頭,回到屋子里,洗干凈雙手之后,對著屋子里喊道:“阿鄉,你也休息一下,我出去買點牛肉回來。
晚上大家慶祝一下,吃牛肉鍋怎么樣?”
“好!”
黎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微笑著回應。
在這個夏季的午后,白云舒展在青空之中,天邊吹來了微涼的風。
屋檐下,盲目的少年抱著自己的琵琶,十指輕彈,便有溫柔的曲調飄揚在空氣里,飛向了遠方。
巷子口傳來荀青歸來的輕快腳步聲。
李白微笑著,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