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然不會用“三百六十一”去簡單地乘以“一十九道”。這完全可能就是周朝人甄鸞的一筆糊涂賬。因為在此之前,魏人邯鄲淳在他的《藝經》中已經說過:“棋局縱橫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1954年在河北“望都東漢墓”考古發現的圍棋盤,其縱橫數正是十七道,也是迄今為止我們所能見到的出土年代最為久遠的圍棋盤實物。這就是說,在周朝之前的我們,無一例外地都是在十七道、十五道甚至十三道棋盤上進行對弈的。這時,我們很自然地忍不住就要發出這樣一個感嘆:那時的圍棋盤,何其小也!
沒錯,這是不容篡改的史實。即使今天,在圍棋教室或者我們教誨一個圍棋初學者,最佳的選擇就是給他一個十七道、十五道甚至十三道的棋盤。因為就棋道而言,十九道棋盤不僅對初學者、就是對我們來說,都是除了太大,還是太大。
那么,它到底“大”在哪里?
沈括于是在他著名的《夢溪筆談》中這樣說道:“唐僧一行,曾算棋局都數,凡若干局盡之。”綜觀《西游記》字里行間,唐僧何時、何地與人曾經對弈?當然,我們不能臆測真實的唐僧未嘗不知道圍棋,但真實的史料至少到目前為止,唐僧的確與圍棋沒有一點的歷史瓜葛。偌大的一部巨著《西游記》,居然連一點圍棋的影子都沒有,或許,這就是沈括、也是我們所迷惑的吧?
因此,沈括不無遲疑地繼續寫道:“予嘗思之,此固易耳。但數多,非世間名數可能言之。”
可不是嗎?唐僧先估算了一個普天之下可能的棋局總數,未曾想到的是,在若干局之后,他就歸零了。當然,我們不能忽視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唐僧背后無時不在令人敬畏的孫悟空。所以,我們還是按照人的思維,來看一看沈括先生的算法。
簡單說來,縱橫兩道,便有四子,四子的變化總數為8011局。縱橫三道,便有九子,變數為19683局。縱橫四道,便有十六子,變數為43046721局……以此類推到縱橫七道以上,則數字已大到難以數計。沈括最后的結論是,到目前的十九道棋盤止,“大約連書萬字五十二,即是局之大數。”
據近代《弈學月刊》載《簡易庵術棋局備式法》表述,“而圍棋(十九道)全局有三百六十一著,以三百六十一代甲,其乘數即有三百六十一個,則備式數之巨,將不可思議。約略計之,必排列數百位。”作者到此不禁渭然長嘆,恒河的沙再多,也多不過我要計算的這個數字啊!而沈括在殫精竭慮之后,一賭氣索性又另辟蹊徑搞出一個所謂的“四人分曹圍棋法”,希望借力于兵法而使其“有術可令必勝”。有趣的是,這一游戲之作卻成就了今天的圍棋國手經常用來表演的“聯棋”,兩人手談變成四人,思維常常南轅北轍張冠李戴,棋局倒也妙趣橫生。
也因此,宋人張耒在他的《明道雜志》中不無嘲諷地說,那個叫什么沈存中的雖然好下圍棋,但就是不能成為高手。為什么呀?因為我從未見過一個人用算術去跟人對弈的,沈存中是第一個。臨局時千變萬化,用算術去應付,真是迂腐透頂,豈有不敗之理!
張耒所言,雖不無刻薄,卻不知今天的我們同樣承繼了沈公的遺風,將圍棋寫入電腦。雖然電腦的圍棋世界水平,至今仍不足以與一個業余初段抗衡,我們依然對未來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