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貴忠輕輕抿了口酒,說道“平遼滅奴,用不了幾年。到時候,你和小龍就能回家鄉啦”
翠兒眨巴了下眼睛,沒有什么感情波動地說道“遼東的老家嘛,回去了又能做什么”
何貴忠看著翠兒,沉吟了一下,說道“能分田地耕種吧,你們姐弟就不用看別人臉色,給別人干活兒了。”
翠兒笑了笑,說道“在這里給您干,那是福分。俺倆可不敢想什么分地的好事。”
何貴忠呵呵一笑,說道“忙你的去吧,不用你侍候。”
翠兒應了一聲,拿著塊大抹布走開了。這姑娘眼睛里有活兒,從來不閑著。小龍也勤快得很,前前后后地幫忙,店里的伙計都喜歡這個懂事兒的孩子。
希望平遼滅虜能盡早達成,讓這些背井離鄉的遼民百姓,不致于把生養他們的黑土地全部遺忘。
何貴忠的神情黯然了一下,但隨即便又振奮起來。
一次斬首八千,就算一年只要打這么一仗,建虜又能撐到幾時
當然,這有點太過于理想化,但何貴忠喜歡這么想,這讓他覺得前景更光明,離著他更近。
寧遠,薊遼督師衙門。
對于京師的情況,袁崇煥是了解一些的,不全是從朝廷邸報上獲知,他有朝中的好友,有派出的耳目。
“借此大捷,民間輿論在貶低大人,甚至是詆毀,說您勞師糜餉,說遼鎮拿著數百萬銀子,卻只能龜縮堅城,連缺糧少餉的東江軍都不如。”
“還有傳言,說錦州、大凌河等城全無作用,建奴棄若敝履,大人卻視若珍寶,言說收復,不過是接收殘垣斷壁的廢城,以此向朝廷索要錢糧,肥了遼西軍頭。”
袁崇煥放下文件,淡淡地說道“本部院前來遼西前,已向萬歲言明,難免會有人誹謗詆毀。萬歲用人不疑,令某不必過於疑慮懼怕。”
朱由檢確實有過這樣的保證,還在大學士劉鴻訓等人的建議下,收回王之臣、滿桂的尚方寶劍,將其賜給袁崇煥,以示信任。
“眾口爍金,大人不可不防啊”徐敷奏臉現焦急地提醒道“便是萬歲用人不疑,可朝堂之上的輿論,也有不利于大人的傾向。”
袁崇煥皺起了眉頭,說道“此事,某亦知之。你且下去,待某深思之。”
南關大捷不僅使東江鎮聲名大噪,更使皇帝和百姓看到了平遼滅虜的光明前景,主戰之風大盛。
要知道,袁崇煥向崇禎吹噓五年平遼的方略時,崇禎對于講和的策略并不反對。
當然,崇禎也不是要真議和,他告訴袁崇煥“朕認為講和策略只不過是羈縻之術,非長期策略,我軍暫時嚴兵固守,恢復實力,等待以后與其而戰。”
但現在,崇禎下了“平奴詔”,強硬的態度已是昭然若揭,“滿洲女真罪在必戮,當以復仇為志,須連根盡拔,方能釋憾”
皇帝的態度改變,朝堂的風向也隨之而變,誰還敢輕言議和,這可是大事大非,原則性的問題。
也就是說,袁崇煥打著策略的名義與建奴書信往來,已經行不通了。更何況是議和,沒門兒。
可以說,東江鎮,或者是毛文龍,堵死了袁督師“五年平遼”的唯一出路。
袁督師也愁啊,比以前更愁。吹牛要命,不知他后不后悔自己的狂言妄語。
現在還有什么辦法,袁崇煥會倚重看起來很能打的東江鎮,來完成平遼大計嗎
金州衛城。
毛文龍接到了陳繼盛的書信,看過之后,捋著胡須陷入了思索。
袁崇煥送來的手書中說要發津糧十船,還有慰勞犒賞東江軍將士千金,以及豬羊酒面等物。
陳繼盛的書信中便是向他匯報,糧食酒肉等物已經盡數運抵旅順港。
令毛文龍感到意外的不是別的,而是運來糧食的數量。
之前由登州負責轉糧餉的時候,每運津運十萬,所至只有六七萬,這就是毛文龍屢次上奏朝廷,抱怨的漂沒。
后來,袁督師奏準朝廷由登州改寧遠轉運糧餉,毛文龍非常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