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戎夷,若能將其歸化華夏,融為一體,不分彼此,自然是最理想的,但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最現實、也是最緊要的,還是分而治之。
曹操分匈奴為五部,用意就在此了。
曹操以后,匈奴蕃息繁衍,人口愈來愈多,匈、華之間,齟齬日增,也有匈奴叛出塞的,但始終不能為大患,原因也正在此。
現在,一個前所未有的“五部大都督”橫空出世,等于人為將匈奴五部捏合在了一起!
而頂此“五部大都督”之頭銜者,又是匈奴百年來一個前所未有的孚眾望的人物!
劉淵原本為“北部都尉”,此銜頭,莫說五部,就連北部一部都未必號召的了,現在,“都尉”而“大都督”,“北部”而“五部”,完全不同了!
楊駿、朱振許劉淵以“五部大都督”——
他們要劉淵做什么?
他們要劉淵做董卓!
楊駿、朱振必是看到人心浮動,感覺現掌握的勢力乃至兵力,已不足恃,因此,施何進、袁紹故技,若大事發生,即命劉淵率匈奴五部,進軍洛陽,脅迫帝后,不許動搖楊駿威權,甚至,行廢立之事!
如是,五胡亂華,有可能提前發生!
何天恨不得碎剮了楊駿、朱振!
他大喝,“備車!進宮!”
話音剛落,門房來報,衛督來訪。
衛操帶來的是衛瑾的口信:
戌初來拜,自角門入,務請等候。
何天微愕。
戌初,晚上七點,天色已盡墨,且因為寒流的關系,街上一定車馬稀少,又是從未有過的“自角門入”——
當然不是來偷情的。
那是?
天已向晚,現在入宮,十有八九,趕不及按時候客。
不過,如何應對劉淵一事,何天還沒想好,而且,他手里——應該說皇后手里的資源,除了孔方兄外,其實非常有限,唯一肯效命的殿中人,還不能動用——那是留在“倒楊”當天出奇兵用的。
衛府那邊……說不定可以幫上啥忙?
好罷,就先等一等衛瑾,看她所為何事?
若不重要,再進宮,也趕得及。
何天是承特旨,可以夤夜進宮的。
接下來一個時辰,如坐針氈。
總算挨到了戌時,何天親自在角門內候客。
衛瑾如約而至。
門開,衛操之外,衛瑾身后,還跟著一個老仆,身子微微佝僂著。
頗意外。
細覷,老仆面色黢黑,上身披一件又寬又長的麻片,下頜以下,直至胸腹,裹的嚴嚴實實。
備不起披風、大氅,此窮人御寒之法也。
何天不言語,自在前帶路。
進入內堂,衛瑾說道,“云鶴,麻煩一盆清水、一條手巾。”
何天看向云英,“兩盆清水、兩條手巾。”
水、巾很快備好,云英、雨娥不言聲的退了出去。
門外,衛操、洛瑰、鹿會,一字排開。
老仆解開麻片,一部修剪的極精致的長髯露了出來——他披裹麻片,不為御寒,而是為遮掩這部長髯。
以巾拭面,黑灰拭去,一張蒼老而清癯的臉露了出來。
衛瑾上前,用另一盆水、另一條手巾,將他面上殘留的黑灰盡數拭干凈了,低聲說道,“都妥當了。”
老者瞿然開目,同時挺直了身子。
衛瑾退開一步,微微垂首。
“云鶴,神交已久,某衛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