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過送福利院嗎?”我拿起夾克內襯的玉溪,點燃。“尼爾,到外面吸煙。”后媽抬起頭對我說。“如果她因為這點煙氣死了,那我才是做了善事。”
“夠了。”父親正色的吼了我一句。我毫不留情的擊穿他的假面:“她才是你們不工作的借口吧。”此話一出,我內心積攢多年的怨恨一下子點燃。
“不是我說,我看到這張臉都做噩夢。”我繼續補刀。“尼爾給小花寄來了三萬美刀。”父親試圖緩和氣氛。“是,我原本是想和你們和解來著,但我看到這個低能,想到我的過去就因為這么一個東西毀滅了,實在氣憤難當。”
“她是你妹妹。”
“我要是你,我會好好投資這三萬塊,因為你不可能指望這個東西給你們養老。別看我,我更不可能了。”
話音剛落,我看到父親頹喪的拍著小花的背,這幾年的折磨讓四十歲的他頭發花白。“不論如何,我都謝謝你的三萬塊救命錢。”
出了門,我悵然若失。在飛機上我想了很多話和父親分享,我幻想我們在月下把酒言歡,一笑泯恩仇。事情總會走向最糟糕的一面,因為我們彼此都期望對方付出更多,而不是降低期望。七彎八拐,我回到了存哥的屋企。他下了班,從食堂打了飯回家:“給你帶了一份,趁熱吃。吃完飯我們去看看老王。”
食堂今天的菜是番茄炒蛋,廚師沒舍得放糖,所以不好吃。小鍋菜是蛤蜊,還有很多沙子,但醬汁很咸,還算下飯。最后一人一碗紫菜蛋湯,清口。
站在墓地前,我點燃口袋里最后三根玉溪,一根給存哥,一根自己抽,一根放在老王的墓碑上。
“什么時候的事情?”
“有大幾個月了。吃酒席回家騎電瓶車掉橋下了,當場死了,沒折騰。”
不遠處一地盛開的野花,我走過去摘了一捧用煙袋里的錫紙一匝成花簇放在老王的遺像前。
“那時候我們有夢,關于文學,關于愛情,關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黃昏里,我掐著煙高聲朗誦北島的波蘭來客,一如高二的一堂語文課上老王龍飛鳳舞的板書。存哥破天荒的跳起舞來,雙手打拍子,狂放,像是無數的影子。
十幾米外門口曬太陽的老人抿著沒牙的嘴嘟囔:“瘋了,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