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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會議室后,孫立恩和張智甫教授沉默著走向了辦公室。
“這個孩子的情況又加重了。”張教授撇著步子,走的比平時要慢上很多。他一邊走著,一邊忽然對孫立恩說道,“對這個孩子的病情……你有把握么?”
“把握”這個詞對醫生們來說聽上去其實有些刺耳。沒有人能有100%的把握確定一件事情,尤其是在疾病健康領域更是如此。
我們對身體運行機制和疾病所知太少,而疾病能夠影響人的方式卻實在是太多了。
孫立恩卻并沒有因為張教授的話有什么心理波動,他非常坦然的承認,“沒有把握,連一分把握都沒有。”
有把握才叫有鬼了。連同協都搞不定的病例放到四院來,交到孫立恩的手里……這要是有把握,那孫立恩應該被馬上停職然后送去本地的精神衛生中心檢查一下精神狀況。
過分自信可能是一種非常嚴重的心理問題。
“正是因為沒有把握,所以才得讓你來。”張教授似乎對孫立恩的回答非常滿意,他點了點頭道,“家屬那邊的工作我來做……他們基本上已經快放棄治療了。但總覺得,就算孩子沒了,至少也要明白是什么要了她的性命。”
這是個很沉重的話題。孫立恩沒有回話。
就醫學發展來說,這樣的家屬和病人簡直是最理想的組合。疾病罕見,但家屬對治療后續不抱希望。他們只希望搞清楚這究竟是什么病……為了這個目的,他們幾乎愿意把所有的東西都壓在臺面上。
但孫立恩一點都沒覺得輕松和樂觀,他覺得自己肩膀上正有一座山壓著。他從事醫生工作的時間還不夠久,他還做不到“把病人當成一個case而不是人”來看待。
“總之,我會盡力的。”孫立恩想換個話題,他搖了搖頭,做出了總結性的陳述后,他和張智甫教授一起走進了辦公室。
“今天的這個病人,情況比較麻煩。”和張智甫教授溝通的時候,孫立恩是學生后進的自我定位。但和組里的其他醫生交流時,孫立恩已經習慣把自己作為最終下決定的那根主心骨了。他對自己組內的醫生們總結道,“她的情況比較特殊,很可能需要多次全院會診甚至院外會診……”說到這里,孫立恩頓了頓,決定還是把真實難度提前告訴大家,這樣才能讓他們心里有個數,“患者多次轉院,甚至連首都的同協醫院都已經去過了。一共進行過兩次活檢,但是首都兒研所和同協醫院的病理科都沒有在病理樣本中找到有價值的內容。”
孫立恩站在辦公室里,對著自己的同事們沉聲道,“雖然聽上去有些沉重,但我們就是她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