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路還是會根據場合有些變化,尤其是在綜合診斷中心里和在急診里。”講了幾個病例之后,孫立恩進入了總結階段。“總的來說,急診的臨床診斷思路需要優先考慮危重癥可能。先考慮并且驗證或者排除危重癥,這就能盡最大可能拯救患者的生命——如果患者本人并不是什么危重癥,那這點時間他還是耽誤的起的。”
“但是在綜合診斷中心里,就不能單純的保持急診心態。我會優先考慮患者罹患的是某些疑難雜癥或者罕見病。畢竟會到咱們綜合診斷中心里來看病的患者……除了少數一些被直接收入的病人以外,大部分病人都是先在其他醫院進行過診斷或者多次診斷后,才來到咱們中心的。”孫立恩完成了自己的總結,“在面對綜合診斷中心的病人時,多想一想,多問一問‘為什么其他醫院的醫生沒能看出來’,這對診斷的推進是有很大好處的。”
這是孫立恩最近工作和學習過程中發現的一個特殊技巧。而且說起來也確實挺有作用的——很多來到綜合診斷中心的病人,癥狀都表現的很有迷惑性。同時,因為種種原因,他們所主訴的病情都多少帶有一些“誤導”的成分。而其他醫生的錯誤判斷,卻在某種程度上能夠成為窺探誤導本質的鑰匙。
人家為什么會診斷錯誤?他們是不是在檢查中看到或者發現了一些能夠支持這一診斷的證據?如果這個證據并不能直接證明診斷,那它們是怎么產生的?當思路擴展到這個地步的時候,孫立恩往往能夠成功的找出一些被忽略的線索。
這些線索,就成為了解決謎團的關鍵。
演講結束,孫立恩并沒有迎來預想中的掌聲,會議室里只有沉默。大家都在琢磨著什么,甚至似乎并沒有發現孫立恩的演講已經結束了。
“其實我覺得……孫醫生你的演講漏了一個更本質的東西。”袁平安沉默了好一陣之后才說道,“這個本質上的東西,可能連你自己都還沒有發現。”
“我也覺得是這樣。”徐有容附和道,“孫醫生你提到的內容只是一個診斷上的應用技巧。你接手的病人并不都是被其他醫院漏診或者誤診的。用這個技巧可沒辦法解釋其他病人的診斷。”
“我覺得是認真。”袁平安猛地一拍大腿,然后用尋求支持的目光望向了周圍的同事們。而其他醫生也紛紛點頭,對這個“本質”表示了贊同。“要想搞好診斷,最根本的態度就應該是認真。只有認真的對待患者的每一個自訴,每一個癥狀,甚至每一個檢查項目,才能迅速發現里面的區別。如果還用門診那種流水線式的心態,肯定是搞不好診斷的。”
孫立恩苦笑了兩下,“我也看門診的啊……”
“你門診的效率是整個急診門診部門最低的。”為了支持自己的論斷,袁平安毫不猶豫的揭了孫立恩的老底。“別人一個班能看**十個甚至一兩百號人。你一個班滿打滿算最多三十個病人。”
雖然這里面也有分診臺的分診問題,以及急診門診部門的內部分工差異。但袁平安說的確實也是實話——孫立恩花在每一個病人身上的時間遠比其他同僚們更多。而這往往意味著更詳細的問診,以及更多的體查項目。
“認真是核心,也是關鍵。”徐有容在旁邊點了點頭,“孫醫生發現問題征兆的能力遠比其他人更強,而抓住每一個問題征兆,詳細分析它們和病情的關系……這才是診斷思路的關鍵。”
孫立恩的演講并沒有迎來掌聲,他等到的是兩個同事真情實意的,聽起來讓他自己都覺得臉紅的表揚。
“這也離不開平時的積累啊。”王國南跟著點了點頭,“其他醫生未必就不認真對待患者,但他們的積累不夠,就算是看到了問題的征兆,也未必就能夠意識到這些征兆代表著問題。”
討論進行的很熱烈。不知道究竟是孫立恩的診斷太驚世駭俗,還是大家真的在日常工作中,觀察到了很多重點內容。總之,孫立恩的診斷思路已經快被他們上升并且提高到了一種“樸素的應用哲學”的高度。
“你們這是開馬屁大會呢?”陳天養就在此時,帶著馬永芳醫生走進了小會議室。然后他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會議進行,“收拾東西,再來一次演習——這次按照最高標準來。”后面這段話是說給徐有容聽的。
“馬醫生,你沒問題了?”徐有容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馬永芳,她臉上的表情仍然有些僵硬,不過看上去整個人倒是……好像協調了不少。
“沒問題,開始吧。”馬永芳朝著徐有容點了點頭,然后給自己戴上了口罩。
徐有容看著所有人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一聲令下,“治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