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中間多了兩個病人入院,并且對其中一人進行了一次搶救,但這卻仍然不能解釋孫立恩的困惑。
困惑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孫立恩對于這些病人的病情也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正在治療的每一個危重癥患者,都正處于危險的平衡當中。任何一點小小的變化,就有可能引發一連串的,致命的連續反應。
馬永芳醫生下午一點給19床的潘大姐改成了插管通氣——潘大姐的血氧在正壓面罩的情況下出現了連續下跌,從早上的93%一路下降到了91%。由于缺氧,她的心率進一步上升到了143次每分鐘的水平。
這種心率水平,對一個血氧飽和91%,而且有過冠心病史的患者而言是非常非常危險的。馬永芳的處理不能說有錯,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從開始張口到完成插管,一共需要大約五分鐘時間。像布魯恩這種干了幾乎一輩子插管的人能把時間縮短到差不多三分鐘。
而這段時間里,醫生們必須隨時準備終止插管,然后把正壓面罩重新壓回去——至少要保證患者的血氧飽和度在85%以上才行。
那就是這五分鐘的插管時間里,意外發生了。剛剛完成插管后,潘大姐的心率突然直線下降。從143次每分鐘直接下跌到了50次每分鐘。同時血壓也快速下降,眼看人就要沒了。
“操!”布魯恩怒罵一聲,扔開自己手里的插管鏡就開始做起了胸外按壓。而被這一聲怒吼引來的袁平安等人也迅速開始了搶救工作。干了十幾分鐘,在累計使用了超過15mg腎上腺素之后,潘大姐的心臟才重新跳動了起來。
“就插了個管?”對于病人突然心臟停跳,孫立恩的腦子里全是困惑。對一個血氧飽和度始終高于85%的患者經口插管,這種事情他們在急診干了沒有一萬也有五千例。但從來沒有一個患者,會這么突然出現心臟停跳。
“除了插管之外,我們什么治療都沒有上。”馬永芳醫生看起來還有些驚魂未定。以前在內分泌科的時候,搶救可不是什么常見的工作。而哪怕后來到了綜合診斷中心,這樣的事情她也沒有經歷多少次。好在之前陳天養對她進行的“崩潰療法”起到了一定作用,在潘大姐的心臟停跳之后,她很快就意識到情況不對,并且從一旁的搶救車里找出了搶救藥品。
孫立恩迅速看了一遍潘大姐的狀態欄,還好,中樞神經損傷之類的不可逆轉的損傷并未出現。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袁平安抖著面條似的雙手,在一旁說道,“總不能以后所有的插管都當成高危醫療方案,旁邊隨時得有搶救組待命吧?”
孫立恩又觀察了一會潘大姐的狀態欄之后才無奈道,“那不然怎么辦?以后只要插管,那就找至少三名醫生待命,只有搶救車到位了才能操作。”
其實這種問題出現倒是不難理解,畢竟潘大姐血氧飽和度一直很低,而持續的病程也一直在損耗她心臟的代償能力。原先有過冠心病史,就意味著她的心肌有過受損。而損失的心肌是無法自己再生的。這導致潘大姐的心臟潛力要比正常人弱的多。
“應該再早一點插管的。”想來想去,孫立恩最后只能埋怨自己。他拍了拍還有些抖的馬永芳醫生的肩膀,“你沒做錯什么,這不是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