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已經快到了晚上十點,錢主任還在吃不知道是晚飯還是午飯的羊肉粉絲湯,說話的語氣自然稍微沖了點。而孫立恩卻覺得,自己有必要上去給錢主任幫個忙——錢紅軍坐在臺階上看不太清楚,但孫立恩卻看得明明白白——那個女人看雙手抱胸,但手機卻被她夾在了臂彎處,而且還正在錄像。一邊吵架一邊偷偷錄像,而且還錄著醫生在樓道里吃飯的場景,這一般不會有什么好事。
“錢主任。”孫立恩湊過去向錢紅軍打了個招呼,然后對那個女人問道,“您有什么事情么?”
“你們醫院怎么搞的?”錢紅軍軟硬不吃的態度讓正在偷拍的女人似乎也有點頭疼,眼見孫立恩湊了過來,她仿佛是找到了出氣口似的,不由分說朝著孫立恩發起了脾氣。“我家孩子下午兩點被車撞了,車撞了誒!我嚇得半死,趕緊帶他到醫院來看病。結果呢?急診的讓我們把孩子送到兒科神外來做CT,神經外科做完CT后說不能住院。再去找急診,急診轉過頭來也不讓住院,踢皮球啊?互相推諉啊?我來來回回跑了好多趟了!”她惱怒道,“你們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上網曝光!”
孫立恩挑了挑眉毛,心平氣和道,“您先別著急,能讓我看看孩子么?”他看了看女人的身旁,一個人都沒有。
“在外面呢。”女人一指樓道外,然后就繼續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孫立恩莫名其妙的走出了樓道,然后在靠近廁所的垃圾桶旁邊,看到了一個蜷縮在椅子上睡著了的小男孩。
“王天勇,男,2歲,軟組織挫傷,頭皮撕裂45mm,疲倦。”狀態欄提示了三個狀態。
“這就是您的孩子吧?”孫立恩重新回到樓梯間,把王天勇的媽媽叫了出來。確認過就是這個孩子后,孫立恩問道,“他有表現出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么?比如說頭疼,走不穩,或者惡心想吐?”
王天勇的媽媽搖了搖頭,然后用很強硬的態度道,“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先讓我我家孩子住院!”
“沒有這些癥狀的話,我們是沒辦法把他收入住院的。”孫立恩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而且孩子這么小,住院的話沒有家長陪同,對心理也可能會有創傷影響。您還是把孩子帶回去吧,要是真有什么不舒服在來醫院也不遲。”他看的很清楚,這孩子沒什么嚴重的傷勢,估計回家之后就再也不用來醫院了。
“絕對不行!”王天勇的媽媽咬牙切齒道,“我一定要讓那個肇事司機多賠錢!”
孫立恩有些發蒙,他很快重新鎮定了下來勸道,“錢財身外之物,讓這么小的孩子住院,爸爸媽媽要工作不能陪,那孩子多遭罪啊?”
王天勇的媽媽明顯遲疑了一下,然后她很快又轉變了態度,“那就給我家孩子重新處理傷口!用最好的藥,上最貴的器械!”
“他的傷口都結痂了。”孫立恩特意強調了“結痂”這個詞。“現在剛剛結痂,如果要處理,那就得把孩子的傷口重新撕開然后再消毒。”他繼續勸著,“我看了看傷口,周圍已經有消毒處理的痕跡了。而且這個傷口也不算很長,連縫合都不用。別看小孩子個頭小,但是對于這種外傷,很快就能長好的。重新撕開傷口,那和硬生生扯破皮肉沒什么區別。真的沒必要呀。”
“我不管。”王天勇的媽媽冷哼了一聲,然后質問道,“你是不是收了肇事司機的錢了?怎么處處替他說話?我們現在才是受害者!”她似乎看到了孫立恩掛在胸口上的“急診科”工作牌,頓時激動了起來,“就你了,快去給我家孩子重新做消毒縫合!多開些藥!不然我就去投訴你!”
裝在孫立恩口袋里的手機屏幕靜靜的亮著,清晰的錄下了這場不太尋常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