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恩還在床上呼呼大睡,渾然不知自己掛了三個電話就砸掉了一個年輕人的飯碗,而且還逼的三人從滬市出發,坐上最近一班高鐵全速向寧遠趕來。
這次在夢中,孫立恩倒是沒遇到需要搶救的病人——他碰到的情況比搶救更棘手。在夢里,他手里拿著一張X光片,上面患者的雙肺全都是黑色的空洞,看上去簡直讓人頭皮發麻。但不管他怎么使勁去盯對方頭頂的狀態欄,那上面仍然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沒有姓名,沒有年齡,更不用說提示的狀態了。
沒有外掛的日子會是什么樣,孫立恩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象過。他一直覺得,這種情況就算發生,憑借成體系的醫院會診和自己目前的經驗,還是能夠繼續過下去的。畢竟從發現了狀態欄到現在,不少病人的診斷只是狀態欄給出了方向,然后自己憑借檢查手段進行的核實。現在沒有了提示方向,但要診斷應該還是能做到的。
但孫立恩在夢里卻慌了神。多次會診的結果都讓人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培養和基因檢測都沒有得到結果。他甚至動用了mNGS檢測的最終手段,但仍然沒有任何收獲。
明明是個病人躺在自己的面前,明明有一條性命亟待拯救。但孫立恩甚至連對方到底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他甚至無法提出一個可能有收獲的方向。
他快急死了。
孫立恩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看著天花板,久久之后長嘆了一口氣,翻身起床。
他不想再睡覺了。至少現在不行。他生怕自己再一閉眼睛,就會重新陷入那種焦急而且絕望的場景中——患者垂死,他是最后的希望,然而他卻什么都做不到。
這種無力感讓孫立恩很不舒服。
他揉著有些酸澀的眼睛,走到了洗手間里開始洗臉。鏡子里倒映在自己頭上的狀態欄顯示內容一切正常,連“確診XXX后升級”的提示都沒有。不知道是狀態欄已經到達了最終形態,還是自己尚未滿足相應的升級條件。
曹博士從客廳里朝著孫立恩道,“你今天晚上不值班吧?”
孫立恩搖了搖頭,不確定道,“應該不用吧?”。他看了一眼手機微信,標注為“萬壽無疆老佛爺”的王彩鳳有一個留言,“我們已經在高速上了,一切順利。到家之后再跟你說。”時間是大概一個小時前。
這么說來,表嫂劉亞男應該已經被轉運到了四院里。而且情況應該還算穩定。
“要是不用,那晚上我請你吃飯。”曹博士很大氣道,“今天發工資了,咱哥倆出去搓一頓。”
曹博士花錢從不吝嗇,曹博士花錢從來不管最后幾天怎么辦。
“哥,你要不然先考慮考慮,怎么給嫂子賠香水吧?”孫立恩對于被請吃飯其實沒什么興趣。他更擔心曹博士拿到了經費后,再買上個三摩爾的分析純級吲哚,做個糞味炸彈出來。
“那個啊……已經賠過了。”曹博士很明顯對于有些尷尬。大概他賠償的方式和跪搓衣板有直接關系。“這不是哥哥我最沒轍的時候你還能惦記著給我帶外賣嘛。總得讓我感謝一下吧?”
“那……”孫立恩琢磨了一下,盛情難卻,再拒絕就有些傷人家曹博士的面子了。“那就讓曹哥你破費了啊。”
“嗨,咱們兄弟兩個能住在一個宿舍,這就是緣分。”曹博士很認真的應道,“今天請你嘗嘗西北菜的味道。我從本科到博士這么些年,一直都吃著蘭州菜。現在到了寧遠,吃不上了反而想念的厲害。前些日子發現了一家還不錯的館子,今天正好帶你去嘗嘗。”
“不喝酒吧?”孫立恩琢磨了一下,曹博士是器官移植小組的手術醫師,現在還算是他的待命期,肯定是不能喝酒的。“那正好我開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