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有些無聊。在這里躺了十幾天,腦子里冒出來的念頭也越來越顯得無聊了起來。
這沒長眼睛的老天爺,看在我這都準備送死的份上,就不能讓我過的稍微有意思一點?
腹誹了一陣,我又聽見了那個年輕醫生的聲音。“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徹底沒救了?”
我睜開了眼睛,“你是,醫生。這種事情,不應該,是你,告訴我么?”
“我說了你又不信。”孫醫生的話聽起來也有些無奈,“我現在還在尋找證據,不過……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最近腦子里的念頭好像變得……沒那么煩復了?”
我聞言一愣,沒顧上說話。
“你的這些奇怪念頭,一方面證明你的額葉受損,另一方面,我懷疑也和你現在的狀態有關系。額葉受損導致閉鎖綜合征的病例是有的。”
我睜開了眼睛,不過很可惜,孫醫生大部分的身體都處于我的視線之外。我只能勉強看到他的肩膀。
“你現在的大腦受損和閉鎖綜合征,是因為車禍。但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腦供血不足。”孫醫生繼續對我說著他的診斷,我開始相信他的話了——如果只是想要勸誘我繼續在ICU里住著接受治療騙錢,他只需要簡單的說兩句什么“已經找到了病因,我們有信心治好”就行。沒有必要編這么長一段故事來忽悠我。
當然,這種思想轉變里有多少是因為我還不想死……這我就說不準了。
“你的右腿股骨有開放性骨折。”孫醫生繼續道,“人體的長骨骨折后,會有很多脂肪進入血液循環系統里。這種病人中比較常見的問題,是脂肪栓塞綜合征。你的運氣很好,脂肪沒有栓塞在你的肺部毛細血管里,它們卡在了你的右額葉和基底節處。”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聽的有些不耐煩了,“歸根結底,你,還是,治不好,我。”
“我不一定能治好你的病。”孫醫生承認自己無能的時候居然也表現的很自然,似乎根本沒有不好意思的意思。“但如果你不讓我試一試,不配合我的治療計劃,那你一定會死。一定會死,和不一定能治好之間,你會選擇哪一種?”
我沉默了下來,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對抗脂肪栓的藥物并不難找,這都是現成的。只是因為你的額葉受損,我們一直沒有找到影像學上的證據而已。”孫醫生忽然道,“不過考慮到你有放棄治療的傾向,所以我才會偷偷告訴你一下現在的情況——只要你愿意接受一下驗證性的治療,我等會就出去找你的家人簽字。治療本身對你沒有什么風險,如果你對治療沒有反應,最壞的情況無非是晚兩天再轉到普通病房等死,對你來說也不算虧。”
“如果,我,對,治療,沒有反應。”我考慮了一會,對孫醫生道,“那,我希望,你能,幫幫我。”
“幫你?”孫醫生先是一愣,然后猛地站了起來。
“對,幫我。”我認真道,“現在,我自己做不到。你來,幫我。”我努力用眼睛的余光去看孫醫生的臉,然后道,“我對,花生,過敏。”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聾掉了。然后,我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復。
“好。”孫醫生點了點頭,“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