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恩手里捏著郭宇來的手機,心里有些發慌。
小郭還沒來得及發朋友圈,這是一件好事。但自己剛拿到手機,就被剛剛進入搶救室的周軍叫了過去,這讓他心里有些不安——總不能是小郭還有其他的備用手機,而且剛才發了微博吧?
“你是怎么想到鼠疫的?”“為什么患者不能是肺炎?”沒想到,孫立恩剛一走到周軍面前,一個穿著白大概的老頭卻忽然發話了。語氣倒是還算和藹,不過說的話卻有些直接。
孫立恩愣了愣,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周軍,周師兄你是不是得先介紹一下這老頭是誰?
“這是咱們四院的老院長,也是上一任學院的校長。”周軍簡單介紹了一下吳友謙,然后對孫立恩道,“吳院長對你的診斷很感興趣,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孫立恩點了點頭,然后對吳友謙認真解釋道,“因為現有的證據只能支持鼠疫這個診斷。”
“說說看你的診斷過程。”吳友謙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但孫立恩的診斷思路才是他好奇的重點。“你是怎么排除其他選項的?”
“首先,送院的是一家人,而且癥狀表現一致。也就是說,這個疾病要么具有強傳染性,能夠同時傳染給年齡性別都不同的一家人。要么病程進展極為緩慢,足以讓不同時間感染的一家三口全部病倒。”孫立恩現在說起自己的診斷思路倒是比以前有把握了很多——畢竟鼠疫這個癥狀確實是他診斷出來的,而不是狀態欄直接給了答案。“但是后面一種明顯不太可能,這一家三口是被鄰居發現后送到我院治療的。因此,我首先排除了支原體肺炎。”
通過掌握了的信息,推導出尚未掌握的內容,在醫學診斷的領域里其實是一項風險相當高的技術。畢竟信息的推理是有可能會出錯的。而一旦推理出錯,很可能就會引導醫生們的思維進入錯誤的道路上,并且一路錯到底。
“風險很大,但是說得過去。”吳友謙皺了皺眉頭,他不太贊同這樣的推理診斷,但是在這個情況下,通過推理引出診斷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然后呢?”
“然后通過三人表現出同樣的癥狀,所以我排除了大葉性肺炎。”孫立恩指了指潔凈室里躺著的三人道,“大葉性肺炎會在年輕人身上表現的更加嚴重,但三人表現的癥狀和嚴重程度相當——兩個年長者的表現甚至更嚴重一些。”
大葉性肺炎好發于青年男性,冬春季多見。而且發病前大部分都有誘因,比如勞累,淋雨受涼,手術等等。
“同時,大葉性肺炎一般不會傳染——如果免疫系統正常的話。”孫立恩繼續補充道,“如果說有遺傳性的免疫系統缺陷,表現為父母中一人和子女發病還能說得過去。但一家人都發病,而且表現出進展一致的大葉性肺炎……這種概率太低,低到了不應該首先考慮的地步。”
吳友謙沉默的點了點頭,至少孫立恩目前說出來的內容都沒有問題。當然,這些診斷思路有些冒險,有些太依賴于經驗。但至少說得過去,而且沒有什么嚴重的漏洞。
“那么接下來,就要考慮肺炭疽和肺鼠疫了。”孫立恩繼續道,“肺炭疽的表現和肺鼠疫的表現高度一致,但通過詢問后我得知,患者在發病約兩天前,在西海省食用過旱獺肉。西海省是天然鼠疫疫區,而旱獺又是西海省主要傳播鼠疫的物種。因此我高度懷疑這三人是肺鼠疫患者,并且按照相應程序提取樣本進行檢驗,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疾控中心……這就是我的診斷過程了。”
可以說,這段診斷內容的描述幾乎都是真話。狀態欄提示了孫立恩三人同時感染,而且發病極快,同時三人感染的是有高度傳染性的疾病。剩下的鑒別診斷,都是孫立恩自己做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