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恩看著自家老爹,半晌后才問道,“老爹,你當時把造紙廠醫院買下來,是不是就有這個打算了?”
孫宏斌眼見瞞不過兒子,于是大大方方點了點頭。“除了資產配置以外,我確實也有這個心思。”他給自己面前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后繼續道,“雖然是咱們自己買下來的醫院,但是只要認真經營,以后也能一樣治病救人——莆田系的手法你爹我學不來,也不愿意去學。要掙錢有的是方法,總不至于搞這種喪盡天良的下作手段。”
孫立恩攤了攤手,“可是,我學的是急診方向。以后讀研究生,也走的是急診方向——我執業醫師癥上倒是可以選普通臨床,不過如果選急診定向的話,還有加分就是了。”
“其實,也未必就一定要當個臨床醫生才能治病救人嘛……”孫宏斌看兒子言語中還是想當急診醫生,不由得有些著急,“學學醫院運營管理,甚至去疾病控制中心之類的不是也可以么……現在當個醫生風險太大了。”說到后半截,孫宏斌終于說出了自己心里的實話。“當醫生,碰見明事理的患者和家屬還好說。可要是遇見不講道理的呢?他們就覺得你當醫生,沒給人把病徹底看好就是心存惡意。罵你兩句都是輕的,還有直接動刀子的……”
“那怎么辦?我們就都不當醫生了?真就像諷刺里寫的那樣,看病要找東家賣草莓的大叔,還有西城賣香料的老頭一起出手?”孫立恩嘆了口氣,“偏見總是會有的,我當醫生會遇到偏見,不當醫生,偏見仍然會存在。而苦了的卻是那些真正有病卻得不到治療的普通老百姓。”
孫立恩當然知道有些人心里的惡意會多令人作嘔。這樣的患者他見過。但他見過的更多的,卻是那些因為親人生病受傷而痛苦不已,悲痛中懇求自己救命的普通人。
以前只是個小規培的時候,他就在上級醫生和帶教老師周軍的指導下沖在第一線治病救人了。現如今有了狀態欄,有了力挽狂瀾救命治病的能力,他怎么可能自己離開一線,去疾控中心或者進入自家醫院管理層當個局外人?
這是對自己理想的不負責任,是對需要幫助的人的不負責任,更是對狀態欄的不負責任。
“對醫生的敵視是不合理的,但這也確實是現實。”孫宏斌嘆了口氣,“我說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你以后會受傷。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了,除非再來一次**,否則對醫生的敵視還會繼續持續下去。更何況,**才過去幾年啊?醫生就又成了喊打喊殺的對象。而且一個個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歷史會不斷的重演,而學習了歷史的人則會在絕望中旁觀歷史的一次又一次重演。大學學的就是歷史的孫宏斌對此相當悲觀。
“我一直覺得,有些事情吧,做了不見得會有好結果。但要是不去做,那就一定會繼續惡化下去。”孫立恩沉默了一會答道,“我見過好多患者和家屬。什么人都有,什么表現的都有。但親人離世的痛苦卻基本都是相通的。”
他跟自己老爹講起了自己這幾個月見到的故事,呂靜安和她的太陽,曹博士和他的女朋友,急性甲基苯丙胺中毒的高嚴,甚至還有命不久矣的小嫣然。他說完故事之后,嘆了一口氣道,“眾生皆苦。作為醫生,很多時候我們根本沒有治療甚至緩解他們痛苦的方法。但只要有那么一點方法,而且確實起效了。我就會覺得心里有些安慰,有些……有些得意。”孫立恩看著自家老爹道,“我們拼死拼活的忙著,不只是拯救了他們的性命。同時獲得幫助和拯救的,還有我們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