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恩給出的診斷是右臂毀損傷。這種診斷一般只會在即將截肢的患者身上出現。
鄭新的右臂很明顯被絞入了某種旋轉的機械中,而且還不是絞肉機這種銳利的器械。從傷痕上大量的皮膚缺損和沾染的污漬來看,孫立恩感覺他的右臂更像是被絞入了某種重型壓力機械里——比如帶進料齒的輥壓機之類的大型機械里。這條手臂幾乎沒有了任何修復價值。
暫且不說修復過程中患者勢必會不停出血,最后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就算四院的血庫是連著什么四次元空間,能夠無限量提供血液制品,大量失血后又大量輸血,DIC和酸中毒以及電解質失衡等等難關還在后面等著呢。
就算上面的問題全都可以解決,修復這樣一條手臂仍然是一件極其困難的工程。
如果真的要修復鄭新的右臂,最大的困難并不是什么小橈骨頭缺損和高達40%的皮膚缺損。而是那四條神經的損毀傷。
血管的缺損可以通過移植其他部分的血管或者人造血管來補足。但神經損毀卻是根本沒有辦法修復的——現代醫學連一根堪用的韌帶都造不出來,更何況能直接連接使用的神經?如果缺損的不算很長,其實可以稍微拽一拽兩頭的神經,然后試著在顯微鏡下把兩頭接起來“看看效果”。可能能用,可能不好用,也可能導致嚴重的疼痛等后遺癥。但至少是有個“試一試”的途徑。
但四根神經全部毀損傷……這連試一試的意義都沒有。如果不管神經,只去修復斷裂破損的肌肉,血管和皮膚的話,最后患者得到的只不過是一條能自己發熱的假肢而已。這對他的生活品質不會有任何改善,同時還會消耗掉大量的金錢,并且為他換來一段長久痛苦且毫無意義的康復期。
與其這樣,還不如干脆截肢比較安全。根據目測,孫立恩估計行截肢術至少能為鄭新保留下右上臂肱骨四五厘米的殘肢。剩下的這部分殘肢配合上合適的義肢,應該能讓鄭新在一兩個月的時間內恢復到具有生活自理能力的程度。
孫立恩的判斷很直接,隨后趕來的曹嚴華醫生也贊同了孫立恩的判斷。
“這個只能截肢了,而且得盡快做。”曹嚴華醫生帶著濕漉漉的頭發和蒼白的面龐,低頭檢查了一下鄭新的傷口,然后遺憾的搖了搖頭,“不可能保肢的,這種傷要保肢,得把他的命賠進去。”
和鄭新一起隨車抵達醫院的,是他的妻子。在孫立恩拿著通知書去和家屬做談話的時候,他聽到了這起事故的前因后果。
鄭新是個家庭貧困但愿意拼搏的年輕人。十六歲開始出門打工,鄭新在各地的工廠里先后從事了多種職業。在二十歲這一年,他攢下了十萬元的資金后,決定去為自己的夢想戰斗一把——他憑借這十萬元的本金,以及父母和岳父岳母的資助,開了一家小型的金屬加工廠。
他自己的工廠規模很小,而鄭新則屬于那種比較罕見的人才——他學歷不高,但技術精湛。憑借著勤快而且嘴甜的優勢,過去四年的打工生涯中,他迅速掌握了多門金屬加工的高級技能。
大型金屬加工廠對于訂單有比較高的要求,除非數量達到某個量級,否則人家連接單子的興趣都沒有。但鄭新很有眼光的把業務需求下放到了五件起做的標準。盡管算下來單件收費比較大型加工廠貴的多,但這種經營模式依舊為他的小工廠帶來了非常可觀的訂單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