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數據?這個沒問題。”孫立恩馬上就答應了下來。他要的只是一個對患者使用托珠單抗的許可,只要有了許可,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靠一靠。反正他也沒打算憑借這個治療再發什么文章,所以對數據保密就完全沒有必要了。倒不如說,孫立恩甚至希望這個治療數據能夠每天都進行公開——這樣就能夠更早的讓其他醫生們意識到對免疫系統進行精確控制的重要性。
對新型冠狀病毒患者的免疫系統進行調節,是一門比普通免疫調節嚴謹的多也復雜的多的“藝術”。在沒有有效抗病毒藥物的前提條件下,要讓患者康復,就必須依賴于人體自身的免疫系統反應。只有免疫系統識別到了病毒,并且產生出足夠的中和抗體,才有可能從人體中把這些病毒清除出去。
只有免疫系統足夠強大,才能趕在病毒對人體造成不可挽回的創傷前生成足夠多的中和抗體。但強大的免疫系統,會為了控制病毒感染細胞的速度而不停的殺死肺上皮細胞。
而通過激素全面抑制免疫系統,則可能導致患者的免疫系統生成中和抗體緩慢。而這樣的結果就是在生成足夠多的抗體之前,人體就會因為大面積的肺部上皮細胞以及其他含有ACE2受體的細胞被感染,從而出現嚴重器官損傷乃至死亡。
而如果免疫系統的反應剛剛好呢?病毒的感染是從下呼吸道開始的,是從肺部邊緣開始的。作為病毒性感染,它的性質更接近于間質性肺炎。而這樣的肺炎感染二氧化碳潴留情況較輕,缺乏二氧化碳濃度提升的警告,外周化學感受器和中樞化學感受器難以對此做出反應,自發增強呼吸。
這樣的最壞結果……就是黃文慧主任在臨床中發現的“沉默型吸氧血癥”。
要讓表現出癥狀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患者活下去,就必須對他們進行生命支持。早期吸氧、中期調節免疫系統反應、后期維持生命體征。只有做到千人千策,對每一個患者都精確識別、精確治療,才有可能提高總體治愈率,讓更多的患者扛過去。
孫立恩提議的“使用托珠單抗”,就是對中期調節免疫系統反應的一個新的嘗試。他希望通過使用這種藥物,減弱免疫系統對細胞的殺滅作用,阻斷細胞風暴,同時維持抗體生成速度。
但有沒有效果,能不能達到自己和帕斯卡爾博士的預期……這很難說。
“我還有一個建議。”孫立恩沉默了一會之后,對衛健委的工作人員說道,“我建議咱們應該盡快開展對病亡患者的遺體解剖工作。”
這個提議在現場引發了一陣沉默。
“這種事情我們早就建議過了。”一旁的滬市領隊嘆了口氣,“可是突遭大疫,離世的患者又絕大多數是老人。要動員家屬在這過年的時候同意解剖……難度太大了。”
“更主要的是,現在動員解剖,可能會讓一些家屬有些不太好的想法。”湘南的領隊補充道,“他們大部分都情緒波動的很劇烈,突然封城讓不少人都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動員他們同意做解剖,怕是人家會覺著我們是故意把人治死的……孫主任你最近沒怎么上網吧?”
“沒有。”孫立恩對這個提問有些詫異,“網上……出什么事了么?”
“妖魔鬼怪全都出來咯。”湘南隊的領隊搖頭道,“我們隊伍里有幾個喜歡上網的年輕伢子,這幾天情緒特別不好。一問才知道,被網上的那些妖魔鬼怪罵的飯都吃不下。”
輿論上的事情,孫立恩不太懂。不過在這種風向明顯有問題的時候,確實每一個舉動都必須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