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畫一畫每天來給自己送飯倒水的護士姐姐,畫一畫每天笑瞇瞇的錢紅軍主任,然后給自己隔壁床的阿姨畫一幅肖像——因為她說,平時每年都要和家里人一起去拍全家福,可今年因為她生病了所以拍不成。
她還想畫畫夕陽,畫一畫這間病房,畫一畫那些平日里自己一直沒有怎么注意過的云鶴的春天——病房外面有兩支干枯的樹枝,最近幾天里,陸雅慧驚喜的發現它們的枝條上已經隱約有了些綠意,似乎有新芽正在萌生。
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平時每天都干到想吐的工作,竟然代表了這么多東西。它意味著日復一日的正常生活,意味著人和人之間的交往不用隔著手套和口罩。意味著……平凡但又無比珍貴的日常。
她無比懷念那段天天在公司里加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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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雅慧排解壓力的方式也為北六區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氛圍。她在完成了隔壁床阿姨的畫像之后,開始一個一個病房的串門。進門就問那些一臉莫名其妙的病友,“要不要畫個畫像?”
繪畫對于陸雅慧來說已經不再是負擔了,用筆在屏幕上描繪出來的圖案甚至成為了她主要的精神寄托。她開始用各式各樣不同的畫風來描繪自己看到的東西,從Q版漫畫到寫實素描,從摘了眼鏡后靠油畫色彩和筆觸畫出的印象派樹枝,到偷偷畫下的馬列維奇派抽象畫法的錢紅軍……穿著病號服戴著眼鏡,臉上洋溢著熱情笑容的陸雅慧成為了北六區的一道風景線。
等孫立恩出現在北六區的時候,陸雅慧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年輕的“主任”,然后興高采烈的跑了過去問道,“孫醫生,要不要畫個畫像?”
孫立恩看了一眼陸雅慧,然后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會畫畫?”
“這可不是我在吹。”陸雅慧一聽這個話頓時來了興致,她朝著孫立恩展示了一下自己這一下午所取得的成績,“你看看,這些都是我畫的!”
孫立恩湊近看了看,然后被震驚了一下——這些畫可畫的真不錯。尤其是那張抽象畫——雖然主體是用各種顏色的矩形方塊拼湊成的形狀,但他居然能一眼就認出來這畫的應該是錢紅軍。
“畫的真好。”孫立恩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然后問道,“不過,畫像的事兒能不能稍微等一會?我要先去一床看看患者的情況。”
“可以呀。”陸雅慧點了點頭問道,“平時老和你一起搭班的那個姓胡的護士姐姐今天沒上班?”
整個醫療隊里姓胡的護士就只有胡佳一個,孫立恩有些奇怪為什么陸雅慧會問到胡佳,但他還是回答道,“胡護士在樓下安排取藥的事情呢。”
“等會你叫她一起上來唄?”陸雅慧朝著孫立恩露出了有些狡黠的笑容,“你還沒女朋友吧?我告訴你啊……”她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后,湊近了孫立恩的耳邊說道,“那個護士姐姐肯定對你有意思,女孩子看喜歡的人的眼神我可熟悉了!她平時閑著沒事兒就走在你后面,然后一個勁的盯著你看!”似乎是怕孫立恩不信,陸雅慧加重語氣說道,“她要是對你沒意思,以后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孫立恩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幾秒鐘后帶著壓抑不住的笑意回答道,“她是我未婚妻,我們本來打算下個月就領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