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幾個樂人默不作聲,唯有一人名喚阿瑜的小丫頭,是閣內吹塤的,悠悠開口:“蔡大人若是怪罪,早就降罪了,如今天子選美人盡皆知,蔡大人豈會罔顧皇命,處置如此美艷的溪音娘子,興許此一去,便是萬千榮華了。”
閣主喝令道:“怎么,如今閣內是缺衣少穿了,還是讓爾等饑寒交迫了,貪戀榮華之人,如何得善終!再者,溪音自十二歲入閣,便同我女兒一般教養在身旁,我如何舍得她去那虎穴狼巢!”
眾人更不敢言了,皆低頭不語。
閣主見諸人也無可解之法,遂命人準備馬車,欲送溪音離開。
月茗勸慰閣主:“閣主,此舉怕是不妥,若是蔡大人得知溪音此時離開,不管什么理由,必會遷怒于閣內上下。況且他方才任此職不久,正是官癮大著呢。雷霆之怒,足以毀了清音閣。”
閣主癱倒在椅子上顫抖著手,扶著椅子的扶手,哀嘆道:“那又能如何,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阿音……”
”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家為我擔心,但是現在綢繆這些為時尚早,況且,到時若是真讓我入宮,又有何妨,雖說是少了些自由,但也沒那么嚴重吧。”溪音確實是個淡泊灑脫的性子,這個節骨眼也不見她有半分焦急。
溪音笑吟吟地走到閣主身邊蹲下身子來,將手搭在閣主膝上,說道:“閣主,我知你待我好,可我也不能為一己私利,棄整個清音閣于不顧。不管蔡大人召我所為何事,我都不得不去自己面對,況且人世間諸多風雨,許多事不是躲便躲的開的。”
閣主眼中似噙著淚水,“我的阿音長大了,我竟然一直沒意識到,只想著能護你一時便是一時,護你一世便是一世。”他的手撫摸著溪音的頭發,滿眼的不忍和眷戀。
三日后,果然宰府又派人前來,溪音粗略地模仿了下之前的疤痕畫法,畫好后蒙面而去。
她大步流星走進了蔡府,絲毫不畏懼即將面臨的場面。
“摘下面紗。”蔡大人厲聲道。
溪音并未猶豫,將面紗扯下,跪在地上,昂著頭。
“你這疤痕從何而來?”
“不小心摔的。”
“來人,去幫她洗個臉。”
一個粗聲粗氣的老嬤嬤端著盆水大剌剌地進來了,溪音也沒反抗,任憑她在臉上揉搓。
不消一會,來前拿油彩偽造的疤痕就消失不見了,露出了玉色肌膚。
“大膽,竟敢誆騙于本官,可是活的不耐煩了!”蔡京將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
溪音道:“大人息怒,小女無意誆騙大人,大人只說聽曲,未曾對面容打扮有所要求。因小女自小在閣內賣藝,恐招惹是非,以此法躲避些孟浪的紈绔子弟,早有此習慣。如今大人欲見真容,小女未曾反抗,足以見小女內心坦蕩。”
“你倒是乖覺,既如此,本官不降罪于你。你是個有大福氣的,我欲將你進獻給官家,到時可莫要忘了本官提攜之恩。”
溪音見果真如所料,亦是不好回絕,便只得應下了這樁事。
“多謝大人,只是入宮一事茲事體大,容小女回清音閣稟明,領了身契,也和姊妹們告個別。”
說罷便匆匆回閣,蔡大人命人暗中監視,只怕她再有什么花招。
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刻,有些事注定是逃不過。
只是這時道溪音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何模樣,雖然有幾分忐忑,但也是自我寬慰道:“若是入了宮,或許可與子末常常相見。”
她一個人在窗前烤著火,聞著屋內幽幽的香氣,目光逐漸渙散,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事,漸漸有了一絲困意,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夢里,她見到一片大火,她哭喊著醒來,臉上濕了一片,手里的帕子忽地掉落在炭盆里,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