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鐘太醫照例來診治,才一進門,就見到瑾美人坐在屏風后撫琴,琴音悠揚宛如天籟,一時間都聽入了神,手中的藥箱啪地砸在了地上。
“你來了,怎么也不說話?”
“見娘子在撫琴,聽入迷了。”
“以后無人時,喚我溪音吧,你和子末都是我的朋友,我許你們這樣稱呼我。”
“溪音,娘子……”
“你幫我給子末帶個口信吧,就說我很想念他,想和他學畫,讓他快些準備著,等我病好了就去。”
鐘太醫也隱隱覺得二人這樣的關系,在宮中恐是大患,欲提醒,但見溪音天真爛漫,又怕自己出言冒犯,索性再觀察些時日。
子末聽到這個消息,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開心,鐘良問道:“如何,你怎么看起來面色如此凝重。”
子末答道:“溪音是個不諳世事的,哪里曉得這宮中的人言可畏,我若做了她師父,我二人年紀相仿,定會惹人議論,我離她遠,是為了她好。”
鐘良道:“我是知道你心思的,你又何苦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又如何,難不成我還能……我們此生注定是不可能了,我能做的就是遠遠地看著她,守護著她。”
鐘良拍了拍子末的肩膀,繼續說道:“還有句話,她說她很想你,若你愿意,給她寫封信,就當是一點寬慰吧,她在這里太孤獨了。人生苦短,你何苦畫地為牢。”
子末聽到這話后心猶如被剜過一般疼,是啊,她在這里太孤獨了,并非是因為這冷漠的人情,而是這巍峨聳立的宮墻下,禁錮了太多孤寂的靈魂,那冰冷刺骨,每時每刻都侵蝕著她。
算了也不想其他了,既然她也想念自己,豈能讓她白白等著,遂大膽提筆寫道:
阿音,許久不見,我心甚念。
自宮外一別,如今滄海桑田,再不復當初。
寫到這里,又覺得太過啰嗦,撕碎了又重新寫了一封,信中只有短短十一個字,道盡了他的心意:愿于此,兩心相伴,朝暮不離。
這就是他最真實的想法,即便是不能相守又如何,心死才是真的絕望,只要彼此的心里有對方,便已足夠。
溪音收到書信后,反復吟誦著:“兩心相伴,朝暮不離。這是他的心意嗎?”她第一次收到這樣**的詞句,一時間羞地臉通紅,轉念一想,自己已經是官家的娘子了,萬萬不該生這樣的心思。
“幽若,為我打盆冷水來,我要洗臉。”
“娘子,這寒冬臘月的,冷水豈不是凍壞了手。”
“去打來就是。”
溪音的臉燙的一時間無法復原,提筆在信的背面寫道:相思向晚。
少女心意終于在此刻得以流露,雖說還是遲了些。
明月樓,清云宮,兩處閑思,一如初見那夜。
只是若人生若只如初見,若能就此留在初見的時刻,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