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登時覺得天旋地轉,原來昨夜,她是來同自己道別。都怪自己沒有察覺,還以為她是同從前一樣一時胡思亂想了,才來找自己安慰。
皇后第一次失儀便是因此事,她甚至未著外衫便跑了出去,在冷宮門口遇到了容袖,她如同作昨夜一般一身白衣,宛如祭奠亡靈一般裝束。
皇后喊道,“容兒!”
容袖回眸笑了笑,那是她對她最后一次笑,然后踏進了那扇門,終身未出。
皇后暈倒在了冷宮門前,被人抬了下去。又因失儀被禁足數月。
待解了禁足后,她第一時間便來冷宮探望容袖,自己曾預想的崩潰潦倒皆沒有出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她素色衣衫干干凈凈,頭上的木簪粗糙又簡約,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皇后上前欲撫摸容袖的發絲,容袖躲開了,沒有讓她碰自己。
皇后問道,“我知道你怪我,我們自小相知,我卻并不足夠了解你,未曾想過圣寵于你而言是禍不是福。終究是我錯了。”
容袖聽到這番話,內心有些動容,與其說是怪她,不若說是怪自己。
過了半晌,她終于開口了,嘆道,“自少時相遇,相伴,總以為歲月漫長。竟未曾珍惜。”
皇后愣在了原地,兩個小人兒攜手玩樂的一幕幕浮上心頭,原來……原來如此。
“我命人定期來看你,為你送些吃食,衣物。”皇后說道。
容袖答道,“多謝,不過你不必親自來了,我,不想你見到我了。”
皇后轉身一行淚便落了下來,她說的不是:我不想見到你。而是,我不想你見到我了。
這是多么誅心的一句話,她明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可她對她的懲罰卻是不愿自己再見到她。
“好。”她已經對她不住,這心愿便成全了她吧。
皇后一諾,便遵守了一世,與容袖至死未見。
溪音聽到這里,似乎也明白了皇后與容袖之間的情意,只覺得甚為可惜,于是問道,“若是重來一次,你還會入宮嗎?”
皇后答,“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這個假設沒有任何意義。容兒不會回來了,在我將她推給陛下的那一刻,我就永遠失去她了。”
溪音倒了一杯茶給皇后,問道,“皇后娘娘可是覺得我與容娘子相似,才對我百般照顧?”
皇后看著眼前的女子,“你像她。卻不足夠像。我只希望你不要同她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塵。”
溪音笑道,“皇后錯了。”
從來不敢有人說皇后錯了,就連當年的容袖也未曾說過。
溪音在皇后錯愕的目光中緩緩說道,“人若是可以堅守心中所向,雖死不悔。容娘子便是如此,她已經自由了。而我,滿宮妃嬪里,最羨慕她。”
皇后不語,但溪音看見她眼神中彷佛釋懷了些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