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黛又咳了兩聲,明紅玉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這樣總是說瘋話,真的能靠盧公子的喜氣來治好嗎?”點緗嘀咕。
“別說了,夫人的話自是不會有錯。”
那頭催妝詞作完,剛好新娘子的妝成了,濃朱點丹唇,端的是明艷動人。她由著丫鬟扶起來,朝門外的花轎慢慢地走。明紅玉突然抓住含黛的衣袖,“帶上她,別丟她在這兒。”
眾人一頭霧水,不知她在說什么,只有含黛連忙哄她,“是,這就帶上這籠鳥同您一起走。”
通體純白的小鳥抓在欄桿上,歪頭看那一襲紅嫁衣,漆黑的眼睛好像兩點濃墨。
明紅玉最后再望了一眼自己的院子,把十幾年的青春芳華都埋在里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給過彩緞,新娘子折轎門,入花轎。她頭罩著烏貼,也沒見到人們口中那模樣周正的郎君,一路聽著軟轎外討吉利錢的聲音,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來。就好像,她是在目送著一個陌生的女人行婚嫁之事,這繁瑣的禮節和自己全然無關,母親先前叫她侍奉公婆的那番教導又在耳邊響起,念得她心慌意亂,抓緊了皺巴巴的帕子。
從此她就要困在陌生的院子里,守著那片小小的天過活了。這是她的命,亦是無數個同她一樣惶恐的女子不可擺脫的命。
點緗是陪嫁丫鬟,含黛就把鳥籠交給她,千叮嚀萬囑咐送到小姐跟前,籠子門要栓住,別讓它壞了事。點緗牢記于心,看著自家小姐下轎,前有陰陽人執斗,將其中盛著的谷豆錢果草節灑在門前。
“別搶那顆!”
“你過來呀,站后面就搶不到了!真笨!”
孩子們爭著去撿,胖嘟嘟的小臉擠作一團。賓客雙手送上禮物,連聲賀喜。新人踏著氈席將要進去,點緗正擔心小姐身子骨弱,戴了繁重的頭面會站不穩。
有人手捧著一面明鏡,引一對新人跨鞍驀草及秤上過,平平安安入了門,大丫鬟終于放下心來。
新婦由人引著,徑直入新房去坐富貴,女客也被送走。明紅玉坐下,心中還是不安穩,問道:“瑯書呢?叫她來陪我。”
門外動靜聽得不甚清楚,明紅玉急著起身,卻聽外邊喊叫聲迭起,燭臺杯盞傾倒之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