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姓殷,是個面如姜黃的五十歲模樣男子,在偏殿里來回地踱步,心急如焚。
“師父,人來啦!”小童說。
瑯書見面前之人是筑基修為,正要見禮,他一揮手道:“不必多禮。實不相瞞,平州或許要出大事,我一人應付不來,這才喚你來相商。”
“有什么事能令觀主也發愁?”
殷觀主叫弟子去準備點心,將他支開,說:“此事說來話長……每年十月十五的夜里都是鬼門大開之時,因此舉辦祓禊節,凡俗界朝廷會派人用凈水供奉神像,在西南方點燃華樹燈,做祭禮儀式;人人沐浴除疾,黃昏之后閉門不出,以免撞到鬼怪。各地大小道觀亦同我們一樣,燃桕燭檀香、做幽醮,安撫百鬼。”
祓禊節幽醮的來歷,瑯書是知曉的,不過聽他的意思,似乎問題就出在這上面。
果不其然,殷觀主嘆道:“壞就壞在平州所處的位置不好,偏偏在中原的西南角,陰氣太重。今年又恰逢是個陰年,近幾日我眼皮直跳,恐會發生大事,派三個徒弟去附近幾個州看一看,竟有兩個人杳無音信……故此,我厚著老臉寫信,請求派個得力的弟子下來。”
從風水上來看,西南后天為坤,先天為巽,為重陰之地,易滋生陰邪之物,是鬼怪聚集之地。
“堯州尚在此地的西南方,陰氣更盛,可有查過?”
“不巧,我那兩個徒弟去的就是堯州。”
修為高深者,往往會有更強的靈覺,感應到一些于自己有大利或大害之事。殷觀主心中已經隱隱生出些揣測來,但他不愿開口講,生怕這可怕的想法應驗在自己的愛徒身上。
論起來,他只是投靠玄樞派的記名弟子,修習的也不是門中的功法,在術法上的造詣不如瑯書。
即使她不能幫上什么忙,也可以繼續向門中求助,畢竟她說話更有分量。
“既然如此,我也去看一看吧,故鄉就在堯州,多少熟悉些。”
“不可!”殷觀主當即否決,“現在情況不明,那里太過危險,還是先等我的三徒弟回信,再做安排。他已經快馬加鞭趕過去聯系他兩個師兄師姐了。”
“要是等到十五夜里,恐會更為棘手。我身上有長老賜贈的法器,學了些驅魔去邪的道法皮毛,料想應付得來鬼物。”
見她意向已定,殷觀主從袖中取出三支桕燭和一個小布袋,道:“若不是被齋蘸相關的事纏身,我早就奔過去了,眼下你愿意去探探,也能添份助力,只是切記要當心。這桕燭與市面上的不同,是在祖師像前擺過的,里面除了桕子榨的油、上等白蠟,還添了犬牙血、從雷擊過的老棗木樹心里取出來的油,燃明時百鬼莫侵。”
犬牙和雷擊棗木的樹心,都是懾邪之物。
瑯書接下這些東西,聽他講道:“這個袋子里,裝的是陰陽白石粉,如果你不甚踩了鬼門,踏入通往幽都的鬼街,就將里面的粉末傾倒在地面,閉上眼睛,一路踩著石粉往前走,直至走出陰陽相交之地。”
“這便是觀外鋪設的陰陽路所用的石頭磨成的么?”
她聽聞瑤壇肇啟時,弟子們在觀外設兩條路,分別往兩側鋪上黑白二色的碎石,劃出一道圓圈形的路,象征陰陽相隔,使人鬼分途而行。這樣可以避免凡人觸碰到前來乞食的鬼怪,同時可以作為中空的陰陽封陣來使用,封住厲鬼。
“是一樣的東西,活人踩上這條路,就能回到陽世。”
瑯書點頭,“多謝觀主贈物,事態緊急,這便動身前往。”
小童子推門進來,手里端著盤點了紅梅花的酥團子,見她要走,詫異道:“您不嘗嘗點心么?”
“回來后再吃,辛苦你了。”
和這漂亮的新姐姐說話,讓小童覺得如沐春風,好似比高門大戶里出來的蘇姐姐還多幾分貌美與和氣。
“哦……那好吧,等您回來了,再做一份就是啦。”
“嗯,多謝。”
童子拿著這盤又香又酥的團子,眼巴巴地瞅了瞅自家觀主,問道:“師父,我能吃不?蘇姐姐說里面加了益母草花和甜豆沙呢。”
“活血化瘀的東西,你吃什么吃,分給觀里女弟子去。”
小童子懊惱地出去了。
“等等,叫人給來使備一匹快馬,有急用。”
“哎!”
瑯書乘著日行千里的快馬,準備去堯州治所,借助當地迎仙司的勢力,查明弟子失蹤真相。此地同屬岳國治下,轄郡七,縣一百一十,治所奉隴,轄境遼闊,柳城在偏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