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瑩正因為張壽又叫她大小姐而心中暗惱,等聽到艷冠群芳這個詞,她那一絲不悅才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高興。可等最后一個問題落地時,她忍不住臉色微沉。
見這個問題難住了湛金和流銀,或者說,她們誰都不敢輕易回答,她便一拍扶手,沒好氣地說:“是又怎么樣?明里暗里傾慕我的人多了!可不是豬頭蠢貨,就是自命不凡,我都懶得多看他們一眼,否則恨不得去洗眼珠子!”
“還有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明明成天偷偷盯著我看,還不敢承認,背地里更是搖頭嘆息說什么招蜂引蝶,禍國殃民,呸,偽君子,我還當眾打過兩個!”
見她越說越是含嗔帶怒,張壽不禁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人之常情。至于一面好美色,一面裝正經的那種偽君子,但凡抓個現行,是該甩他一個耳光!”
可是,一時興起附和了敢愛敢恨的大小姐,張壽方才意識到自己竟是被霸氣的朱瑩帶偏了話題。眼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加炙熱,他連忙言歸正傳道:“我是想問,會不會有你的傾慕者追到這鄉下地方來?”
這個嘛……
朱瑩難得遇到一個贊同自己那出格舉動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還是父親莫名其妙給她定下的“未婚夫”——如果說初見時她只是心悅他的容顏,那么現在,她卻覺得,無論是性格還是為人,他都挺對自己脾胃的。
唯一不好的是,就連背后詆毀她的人,在她面前卻也會特意用言行舉止引她注意,可張壽卻總是若即若離的!
因此,雖說她不明白張壽為什么突然對她的傾慕者感興趣,但還是直截了當地塞上了這個口子。
“我爹遭人彈劾,大哥又沒下落,這些家伙向來趨利避害,也許不會惦記我。不過也難說,像陸家那個豬頭似的蠢貨挺多的,畢竟他們只要是美女就垂涎三尺。總之,你不用管他們,真要有人找過來,不搭理他就是了!就算我爹情形不好,有我祖母呢,他們不敢怎么樣!”
說到這里,朱瑩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祖母和太后是嫡親姐妹。皇上登基的時候還年少,太后垂簾聽政,我祖母管束了兩個舅公,不許他們插手政務國事。等皇上十四歲大婚,太后就立刻撤簾歸政,這些年只管頤養天年,皇上最敬重太后和我祖母了。”
“我爹是睿宗皇帝提拔起來的,太后垂簾最初掌過兵,永辰八年皇上親政后就立刻交卸兵權,偶爾幫著參謀軍國大事。”
“這次前頭連吃敗仗,皇上親自交托重任,他才領命出征坐鎮大同。我相信他,他絕對不可能敗的!宣府還有楚國公策應呢,就算他們有仇,關鍵時刻絕不會互相拖后腿!”
張壽原本就覺得趙國公府這座山有點高,現在他覺得,這座山簡直連天了!
他當下就打定了主意,因笑道:“堵不如疏,這些家伙既然很可能要來,那么,總不能讓他們看到你這個千金大小姐紆尊降貴,住在一個破破爛爛的村子里。”
見朱瑩頓時有些猶豫,他就誠懇地說:“這村里的景況你也看到了,我打算湊一筆錢,趁著收割季快完了,好好整修一下村子……”
“咦?這事挺好啊!我今天在村子里走了一圈,那些房子實在是太破了!”
試探性地提了個沒頭沒腦的鄉村修整計劃,見朱瑩竟然滿口贊成,張壽雖說不確定她是純粹一時起意,還是覺得好玩有趣,又或者真的因為在村中走了一圈受到觸動,略一思忖后,就詞鋒一轉,又提出了另一樁相對務實的小事。
“村子里伶俐的少年并不止小呆和小齊兩個,但資質既然談不上出類拔萃,也就只能跟著我背幾句詩,學一學九九歌。如今既然轉眼就能閑下來了,我打算拿出點獎勵,辦個背詩和簡單算術的比賽,給優勝者一人做一套衣裳就行了……”
當吳氏支使的劉嬸送甜湯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張壽笑瞇瞇地從湛金手里接過了一個小巧玲瓏錦匣的情景。她平素嘴碎,可這會兒卻若無其事,只當什么都沒瞧見,把盛著蓮子甜湯的條盤送給了流銀接著,立時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可等到進了前院廚房,對著吳氏,她那話匣子就完全打開了。
“少爺和那位大小姐有說有笑的,那匣子里,指不定是什么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