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面紗遮臉,張壽覺得,自己這會兒被噎住被嗆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朱瑩這個國公府大小姐,陸三郎這個尚書公子,比我這一心求財的鄉下小郎君還黑啊!
這一次,張琛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張陸和張武抓住兩邊胳膊,把他拖到了一邊。
張陸壓低了聲音說:“琛哥,那陸豬頭是故意拿話逼著,希望攆我們走。你想想,朱大小姐明顯敬重這位老先生,他要是單獨留在這,豈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見張琛面色大變,一旁的張武也幫腔道:“陸哥說得一點都沒錯,琛哥,千萬別被他騙了!陸豬頭都能學會的東西,我們……不對,是你何愁不能?”
身為秦國公獨子,張琛要什么有什么,父親萬事不管,母親凡事順著他,唯有女人這一點,他卻被母親管得很死,至今也就一個溫柔和順的大丫頭……可那還不是通房,不能碰的!所以,他對于號稱京城第一美人,性子卻火辣不好招惹的朱瑩,那是純粹的逆反心理。
他老娘可是一點都不想要朱瑩這種火爆脾氣的兒媳……
因此,被兩個狗腿子一慫恿,他轉過身來,用一種大無畏的神態叫道:“好,我接受!陸豬頭,就你那點能耐,還想和我斗,你洗干凈脖子等著!”
陸三郎嘿然一笑,露出了雪亮的小白牙:“那我拭目以待!我也不拿早入門兩三天來壓你一頭,先帶你去挑挑你們仨可以住的那些竹屋。解不出題,那就先欠著,回頭再還好了!”
當陸三郎雄赳赳氣昂昂地在前頭帶路,后頭張姓三人組陰沉著臉跟了出去,臨走時還由張琛帶頭,給自己行了個禮,張壽忍不住為這紈绔三人團默哀。
他幾乎可以預見這張姓三人組那悲慘的未來了——齊良教授陸三郎的進度令人相當咂舌,用齊良那不甘心的話來說,相比他和鄧小呆,陸三郎在算學上的天賦竟然更出眾,就那兩百道題,估計都不用幾天功夫,人就能觸類旁通。
畢竟那都是遠離差不多的小學生應用題……
除非京城這些紈绔全都是不世出的數學天才,否則張琛這三人留在這,就是受虐的!
就在這時候,張壽聽到了一個古怪的咚咚聲。循聲望去,他就只見朱瑩正坐在竹榻上,粉拳使勁地捶著那光滑的榻面。
“他們要再不走我就實在是忍不住了,哎喲,笑得肚子疼……我真想看看他們日后知道阿壽你就是老先生后,那張臉會變成什么樣子……陸豬頭自作聰明,張琛那三個更是蠢得無可救藥……怪不得爹常說,現在這些貴介子弟一代不如一代!”
自從認識朱瑩,張壽就發現,她永遠都是這樣一副毫無城府想說就說想笑就笑的做派,鮮活亮麗,恣意自在。
他本來心情有些郁悶,此時不禁笑道:“亂世出英雄,治世出紈绔,世上之事,本來就是如此。不過照這么下去,難不成這翠筠間就要變成紈绔講堂?這已經四個了!”
“那有什么不好。”朱瑩坐直身子,擦了擦剛剛笑出來的眼淚,依舊顯得艷光照人,“以后京城那些招搖過市的家伙一見阿壽你就要彎腰拱手叫先生,我想想也覺得再合適不過!”
嗯,清俊竹君子后頭跟著一群腆胸凸肚神氣活現的貴介弟子,那一幕真不錯。
就像陸豬頭說的,朝堂上那些老頭兒一個個眼高于頂,真要張壽一步步爬上去,那清雅如謫仙的風范在現實生活中一點點磨去,想想也覺得沒意思!
與其做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還不如像某位爺爺那樣,做個人人敬重的萬人師呢……對對,只要讓那些京城的紈绔子弟知道她朱瑩很敬重此地的一位高人隱士,一定會紛至沓來!
想到這里,她便沖著張壽嫣然一笑道:“阿壽,你放心,今后會有更多人叫你先生的!”
面對這么一個信心滿滿的大小姐,張壽突然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最初那簡單的宰肥羊計劃已經被篡改得亂七八糟了,朱瑩還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