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葛雍聽到廢物利用四個字,立刻吹胡子瞪眼,張壽只當沒看見。
“所以,我在農閑時請了村人整修,順便在附近又搭建了一些竹屋,把這一片地方起名翠筠間,然后給您曾經住過的那座竹屋命名為清風徐來堂,預備以后改作學堂,教一教村里的孩子。”
“這次我百般無奈收下了那么些學生之后,就把清風徐來堂當成了講堂,想著這隱逸呆過的地方,作為講堂,也算物盡其用。我自己搬去了水波不興館。這些名字都是我取的,讓您見笑了。當然,我知道這樣的雀占鳩巢是不對的,我向您賠禮。”
葛雍背著手繼續往前走了幾步,不緊不慢地說:“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蘇子瞻的這一首前赤壁賦,確實是千古好文。你知道拿這兩句給我那竹屋起名,還用了翠筠這竹子別稱題名雅舍,眼光品味都還算不錯。”
“雖說蘇子瞻當年要不是郁郁不得志,就不會在末尾感懷‘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了,但我老人家這輩子算得上是春風得意,如今卻是半截身子入土,該看開的都看開了,這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淡泊寧靜悠遠,也還算配得上。”
合著您老人家說了這一大堆,是吹噓自己?
張壽終于明白,就算成就再曠古爍今,葛老頭從本質上來說,那就是個浮夸的老小孩。他思來想去覺得無話可說,索性就打了個哈哈,可誰曾想朱瑩竟是搶在了前頭。
“葛爺爺,既然您和阿壽一見如故,索性直接收了他當弟子算了!”
見一貫驕縱任性的大小姐抱著老頭兒的胳膊撒嬌,眼睛還在對自己拼命打眼色,張壽不禁心中生出了深深的感動。畢竟,一直以來,朱瑩都在為他的前程打算。
他并不是在乎什么面子,畢竟葛雍明顯是有真材實料的金大腿,一般人想拜師都求不來,只是他隱隱覺得,這個特立獨行的老者似乎不該如此攻略。
于是,他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做出了決斷,因笑道:“葛先生之前說您這輩子最自豪的不是七元及第,而是精通算學,那您昨日之所以不告而別,是不是翻過齊良家里那些練習冊?既然如此,您影噶看到了,他算學天賦相當不錯,您要是可以,能否指點他一二?”
葛雍微微一愣,沒想到朱瑩希望他收下張壽,而張壽卻希望他收下另一個書法拙劣,一大堆算學題卻做得有條有理的小子。他盯著張壽看了好一會兒,可卻沒在那眼神中瞧出勉強,只有滿滿的誠意,不由得就輕哼了一聲。
“瑩瑩你別替他說話了,這臭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相當初你爹死乞白賴地求我,讓我在這替他教個后生晚輩,害得我在這四面透風的竹屋里頭住了幾個月,偏偏這個不開竅的臭小子根本就不知道來探訪一下,只有那些不懂事的村里小孩子跑來瞧過熱鬧!”
“哎,偏偏我還神神秘秘地戴著斗笠面紗在村里轉悠了幾次!他居然就不好奇!”
此時此刻,張壽再也繃不住表情了——他就說呢,憑趙國公那縝密到滴水不漏的做派,怎么會把“準女婿”給撂在鄉下不聞不問,原來人家早就做好了最合適的安排!
可從前的張壽……他居然錯過了一條最最金光閃閃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