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胎里帶出來的。”阿六面無表情地說,隨即又補充道,“就和少爺的算學天賦一樣。”
張壽簡直絕倒,等一回頭看到那個一貫表情平板的少年嘴角勾了勾,他不禁很想爆笑。轉頭回來時,他竭力不去看花七那七竅生煙的表情,對朱瑩欠了欠身,誠懇地道歉:“之前是我自以為是,差點弄巧成拙,沒有碰傷你吧?”
朱瑩多聰明的人?她立刻醒悟到張壽那是岔開話題,只以為小郎君對阿六這個仆人似乎有點沒辦法,再想到自己對兩個丫頭也常常縱容,她就覺得自己特別能理解他。
雖說腰間還有些隱隱作疼,肯定是摔倒的時候磕著碰著哪里,可她一點都沒有拿出來說事的意思,想都不想地搖了搖頭:“我哪那么嬌貴?對了對了,不知道村里怎么樣了,不如我們去看看?這萬一被人逃出去了流竄在外,那可就不得了。”
“對對!”剛剛一直在看笑話沒逮到說話機會的陸三郎立刻附和道,“除惡務盡,更何況,抓到十幾個亂軍,和抓到亂軍一部所有人馬,功勞是不一樣的!”
眼見朱瑩立刻惱火地沖自己瞪了過來,陸三郎想到自己射空的一箭,趕忙干笑道:“京城那些老大人們個個自視極高,只以為自己的子侄和學生才出類拔萃,所以才會派人和小先生為難。此番若是知道小先生出謀劃策,咱們把亂軍給包圓了,看他們何顏面對!”
陸三郎這話果然奏了效。不但朱瑩轉惱為喜,就連本來還在和阿六互瞪的花七也收回目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陸尚書家的小胖子,傳說中二少爺要給大小姐保媒的如意郎君。
而張琛在遲疑片刻后也開口說道:“陸三說得對,今天晚上的收獲,足以讓朝中不少人啞口無言。不過,還要再確認一下其他各處竹屋里的人怎么樣了。剛剛那一場打斗動靜不小,萬一有人藥效過了驚醒過來,又驚又怕鬧著要回京,那就麻煩大了。”
張壽冷眼旁觀,見花七聽到藥效過了四個字,依舊沒事人似的,他就知道這家伙確實早就到了,恐怕連朱瑩下藥麻翻人都盡收眼中,只不過隱伏暗處就不肯露面。
要是他沒猜錯,如果他不是一直表現得相對比較君子,只怕人這會兒就不是笑著打趣,而是早就悄無聲息把他干掉了吧?
心里這么想,他卻接著張琛的話,若無其事地說:“那就分兩撥。張琛和陸三郎帶著你們的護衛去確認各處竹屋中的狀況,我和瑩瑩去村里看看。如果沒什么大事,你們收拾一下就讓那些隨從把人搬回房去好好睡覺。對了,順帶給那些護衛傳個話,就說花七爺來了。”
張壽這最后一句話純屬試探,果然,他這話一出口,張琛和陸三郎幾乎同時往花七看了過去,隨即竟是動作整齊劃一地把頭點得猶如小雞啄米。
一貫油滑的陸三郎更是滿臉堆笑地說:“花七爺駕到,那還有什么可擔心的?誰不知道,當年就那北虜第一勇士,那也死在您手里?”
“什么花七爺,我最經常被人罵的是花瘋子。不用你給我臉上貼金,當年我踢你屁股,有本事你踢回來!至于張琛,你爺爺神機妙算,你爹文采風流,你就沒學到一丁點,可總算還知道仗義直言,有點張家男兒的血氣方剛,不錯。總之,亂軍的事,都不用擔心了!”
盡管剛剛確實是打了個漂亮的圍殲戰,甚至談不上有什么損傷——如果說有兩個護衛在亂戰中被刀劍搪破了衣服,淺淺地留下了傷口,那也算損傷,張壽和朱瑩身上的淤青說不定還更嚴重一點——可不管怎么說,要說陸三郎和張琛沒有后怕,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有了花七這承諾,兩人貨真價實地如釋重負,趕緊答應一聲,立時就離座而起對張壽拱了拱手,隨即快步溜之大吉。
眼見這兩個溜得這么快,被“剩下”的張壽眼見花七似笑非笑打量自己,干脆泰然自若地站起身來,直截了當地對朱瑩說:“瑩瑩,現在走嗎?”
“走,當然走!”朱瑩想都不想就跳了起來,“有花叔叔和阿六跟著,咱們就是戰場上都能殺個來回,就不要說村子里了!對了,等過了子時,就是我們倆的生辰了……哎,最好再來一撥不長眼睛的亂軍,我們倆這次的生辰就算完滿了!”
張壽簡直對大小姐的神思路震驚了。為了過個有紀念意義的生辰,就希望可憐的亂軍們再撞上來?他可沒有那么堅韌的神經,真的不希望再撞見這種見鬼的事了……
可偏偏在這時候,他只聽到身后阿六突然問了一句:“少爺,刺客不審嗎?”
見花七那利眼似笑非笑看著自己,張壽略一思忖,就頭也不回地說:“阿六,這世上有一句很有哲理的話,叫做……難得糊涂。”
與其費盡心思問出一堆假話,他還不如且裝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