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群坑老師的學生簇擁到了國子監,還在那偌大的“大學”兩個字牌坊之下和人詭辯一場,張壽最終決定,來都來了,那就夜游國子監,追憶往昔,展望將來。
鑒于包括他在內的每個人緊趕慢趕進城,饑腸轆轆,在進國子監之前,張壽先帶著一大幫人殺到隔壁一條胡同,然后讓阿六去買了百來個饅頭分了下去,權當充饑。
眼看這么多人的大陣仗,那小店主最初誠惶誠恐,滿面苦色,等到張壽上前,瞧見這清逸淡雅的小郎君一句話,一大群分明像是紈绔子弟的家伙連忙吩咐隨從們賠笑遞上了一大堆銅板,他頓時喜出望外,沖著張壽千恩萬謝。
一旁陸三郎忍不住犯嘀咕。明明張壽一個銅子沒掏,錢都是他們自己給的!
當然,老師只是買一個饅頭,學生卻還要讓老師掏錢,那也太不要臉了……
至于一個淡而無味的饅頭,一碗淡而無味的熱水,一群吃慣了珍饈美味的紈绔子弟如何下口這種問題,那張壽就管不著了。就算他素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但餓的時候素來不挑剔。再說,他這番做派不是為了艱苦樸素,純粹是因為生怕自己又或者別人低血糖發作。
反正這頓晚飯就算姑且錯過,回頭也總歸有時間補。
然而,當再次回到國子監大門前,他打算勸朱瑩先帶著吳氏回去時,話一出口,卻被朱瑩振振有詞地堵了回來。
“吳姨難得來了,我陪她進去看看,沒人會挑刺!太祖皇帝祖訓,大學重地,嚴禁夾帶女子,但家眷卻可以隨時進來探視參觀。否則,監生讀書求功名,丟下家眷在老家吃糠咽菜,背棄人倫!當初,太祖皇帝還給監生蓋過家眷樓呢,只可惜太宗之后就以費用過大裁撤了。”
一旁的陸三郎忍不住暗自腹誹。監生家眷是可以進國子監,張壽是國子博士,他母親吳氏當然也算是家眷,可大小姐你呢?未婚妻和妻子還是不一樣的吧……
可轉瞬間,朱瑩一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我二哥也是監生,就是和陸三胖張琛他們一樣,這些年一直都掛著個名,人卻很少來這兒點卯!回頭我押了他來,阿壽你幫我祖母和我爹好好管教他!要是他能浪子回頭,我們全家都謝你!”
張武等人不禁面面相覷。把兒子交給準女婿調教……那位太夫人說不定真做得出來!
于是,朱瑩拿著太祖祖訓當金牌令箭,堂而皇之地把幾在游夢中的吳氏給帶進了國子監。
而一大群剛剛起哄著把張壽送到這國子監的紈绔子弟們,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隨這位小先生踏進這個他們素來最討厭的地方。至于黑壓壓超過百人的隨從隊伍,則被撂在了外面。
他們一不是監生,二不是家眷,一兩個人悄悄溜進去還行,這么多人怎么進去?
然而,誰都沒注意,存在感大多數時候都很低的阿六,并不在此間,而是悄悄拉了齊良,竟是繞去了另一個方向。
集賢門、琉璃牌坊、彝倫堂、敬一亭……一座座國子監中最重要的建筑一一看過,然后再沿著四廳六堂溜達一圈,張壽幾乎覺得這和記憶中的國子監平面圖對應了起來。以至于他不由得暗想,太祖皇帝是文科生還是理科生姑且不論,地圖控這一點,卻是和自己一樣。
而走在這座國子監當中,從陸三郎以下一大堆出身貴介的監生,全都變成了一問三不知的啞巴,反而朱瑩一路走,一路解說每座建筑的來歷典故,竟然說得頭頭是道。
張壽暗中數了一遍,就發現朱瑩至少提到了不下二十次太祖皇帝祖訓。反正,諸如發錢糧、給年假、養家眷、給實習……種種善政都是太祖皇帝的祖訓,至于后來那些不好的,全都是之后的皇帝不頂用又或者奸臣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