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瑩大喜過望的時候,卻不防外間阿六突然幽幽說出了一句話:“少爺,大小姐,好像有人往我們這邊過來了。”
話音剛落,張壽再往車窗外看時,就只見剛剛明明還好好站在那兒說話的阿六,竟是倏忽間人影全無。
嘀咕這小子就知道神出鬼沒,他索性大大方方挑起了車簾,見那個剛剛才接待過朱二一行三人的管家走出了陸府大門,東張西望一陣子,就直奔墻根這邊停著的一溜馬車而來,他就對朱瑩說道:“瑩瑩,看來人家已經知道我們來了。”
朱瑩見張壽探身下車,她連忙緊隨其后,落地之后見那管家果然一下子就瞅準了他們,她不禁大為氣惱:“是我二哥還是朱公權泄漏了風聲?”
“別想了,事到如今,那些小節都已經無所謂了。”發現那些等著求見陸綰的人們不少都朝自己這邊看了過來,張壽就笑瞇瞇地捏著手中那折疊起來的紙片,“有陸三郎送出來的這東西,我們就不再僅僅是登門找茬了。”
他和朱瑩說話間,那管家已經一溜煙跑了過來。他滿臉堆笑地深深一揖,這才恭恭敬敬地說:“老爺聽說朱大小姐和張博士一塊來了,特意吩咐小的出來相請。”
張壽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巧得很,我們也正要過府拜會陸尚書。”
朱瑩本待不假辭色,可張壽都已經應了,她只能**地說:“啰嗦什么?前面帶路!”
同樣從車上下來的江媽媽用眼神示意湛金且在這兒等,又招手暗示朱宏跟上,卻是低眉順眼地跟在了朱瑩和張壽身后。落在最后一個的她進了陸府大門,身后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被隔絕了在外,她不用想都知道,趕明兒大小姐和張壽同車的消息就會散布開來。
就算如今風氣比唐宋還要更開放一點,可大小姐也確實太大膽了。好在,太夫人早說了,等老爺回來就立刻辦婚事,省得夜長夢多。
可是,大小姐和張壽要干的事情,已經品出滋味的她卻著實捏著一把汗!
相比趙國公府,陸府雖說也同樣庭院深深,卻似乎少了幾分歲月沉淀。而引路的管家也很好地解釋了一點——陸家祖上出過一位豪富的商賈,故而家底豐厚,這房宅是陸綰當了兵部員外郎之后買下重新翻修過的,此后又擴建了幾次。和窮京官比起來,這手筆確實大得很!
張壽對這些并不在意,直到循著甬道走到一處垂花門,瞧見門前兩個青年正等候在那,看眉眼和陸三郎有那么一點點相似,他就知道那很可能是陸三郎的兩個哥哥。當兩人迎上來說些極其漂亮客氣的話時,他就理所當然地云淡風輕地打著太極。
而朱瑩卻最不耐煩和這種兜來轉去的家伙打交道,見張壽還在敷衍兩人,她索性大步走在了前面。當徑直闖入陸府外書房時,眼見自己見過幾次的兵部尚書陸綰正微笑坐在書案后頭,她險些一沖動就把堵在心頭的那個問題拋出來。
我爹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那樣千回百轉地算計他!
然而,大小姐到底還有點分寸,死死壓住了到喉嚨口的這句質問。不但如此,當張壽終于也進了屋子之后,她甚至微微退后一步,和張壽正好并肩而立。
朱瑩的這種態度,陸大郎和陸二郎看在眼里,沒怎么當一回事,可陸綰看在眼里,瞳孔卻微微一縮。當看到張壽從容不迫拱手行禮,而朱瑩分明不大情愿,卻也跟著非常勉強地行了一個禮時,他更是忍不住生出了一個很無稽的念頭。
這到底算是珠聯璧合……還是夫唱婦隨?
然而,陸尚書到底不是真的想給自己的幼子找個京城有名的任性媳婦,那樁婚事也不過是一個糊弄人的障眼法。
此時此刻見這閑雅少年和美艷少女,他再次瞇了瞇眼睛,這才似笑非笑地說:“若是二位為了犬子陸筑而來,直接拜訪就是了,何必要讓朱二郎打頭陣?朱二郎雖說在京城沒什么好名聲,可今天他上門尋釁撒酒瘋,卻好像不是出自本意,這黑鍋也背得太冤枉了吧?”
朱瑩頓時氣壞了,可隨之卻只覺得一只手猛地伸了過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盡管她曾經和張壽單獨相處過不止一兩次,可這樣親密的接觸卻還是頭一回。盡管那只手須臾就松開了,可她在最初的驚愕過后,還是生出了一種安穩的感覺。
而本能地選擇了用行動安撫朱瑩之后,張壽隨手用兩根手指夾出那折疊成豆腐干似的紙片,不慌不忙地說:“不愧是陸尚書,慧眼如炬。也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如果不是這般迂回,我也不會知道,陸尚書堂堂大司馬,會有閑情雅致和幼子解密猜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