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眾多監生便心情復雜地發現,年紀還不到他們一半的兩位皇子,那真是每一道題都答得不錯——盡管漏字多了一些——可無論如何都能看出努力的表現。而得到夸贊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一個靦腆羞澀,一個神采飛揚。
而評點完這半山堂中第一次考試的卷子,張壽才再次開始講課。這一次,卻是正兒八經的春秋——《春秋》為輔,講史為主。他已經摸透了,對半山堂中這些出身貴介,而且生性不好學的貴介監生來說,四書五經那就是最頭疼的玩意,他就索性側重講史。
一上午的課講完,張壽卻提早了一點時間下課,隨即便直接去了博士廳。作為皇帝欽點的國子博士,他卻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因此才一踏進門檻,他就收獲了齊刷刷一大片目光。盡管此時并非所有的學官都在這里,但這樣集中的目光洗禮卻依舊非同小可。
然而,張壽早就習慣了集體注目禮,站定之后,他一眼就看見了羅司業,當下就拱拱手笑問道:“少司成,請問大司成在嗎?”
羅司業見其余學官那副瞬間猶如遇到了天敵似的刺猬模樣,他不禁心有戚戚,隨即就故作從容地說:“大司成在東邊屋子里。”
因為國子監學官太多,不比那些在外做一方父母的官員,一整座衙門全都仰你鼻息,這小小的博士廳不但要容納所有博士和助教,而且司業和祭酒這樣的高層官員,如果不是兼任,而是在本衙坐鎮的話,那便不得不屈尊和其他學官分享這博士廳了。
至于繩愆廳,那就是另一個領域了。
而張壽之前幾乎是在號舍和半山堂中間兩點一線,偶爾回家又或者趙國公府,這博士廳很少涉足,此時聽到羅司業這解釋,他有些訝異,隨即就謝了一聲,來到東屋前通報了一聲。等到進去之后,他見國子監祭酒周勛放下了手頭的筆,少不得上前揖禮見過。
“大司成。”
周勛對張壽的觀感極其復雜,又感謝其為自己洗脫了他覬覦太祖題匾的污名,卻也懊惱這么一個并非進士出身,甚至也稱不上正經讀書人的小子猶如一根刺似的扎在國子監。可是,他到底直接把半山堂這個包袱甩給了人家,人家如今也干得不錯,他自然也不會太倨傲。
他笑容可掬地點了點頭:“張博士坐下說話。”
“多謝大司成。”張壽神態自若地落座,這才說道,“九章堂此次重開,招收監生的事多虧有順天府衙王大尹傾力相助,如今我已經大致遴選完畢了。總共二十三名,還請大司成過目名單。”
見張壽從袖中取出名單站起身雙手呈上,周勛只是微微一愣,隨即就趕緊搖搖手道:“這件事乃是皇上金口玉言決定的,你既然已經選好了人,直接上書皇上就好了。別說是我,羅司業還有其他學官,誰都沒什么意見。”
九章堂和半山堂不同,意義微妙,他可不希望回頭被人說是自己和錄取這些監生有任何關系。因此,見張壽躊躇片刻,便把那份名單收了回去,他不禁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