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你這話提醒了朕。”皇帝似笑非笑瞅了一眼左右,隨即輕描淡寫地說,“今天這四十個人表現如何,只有朕和張卿,還有爾等知道。若日后有什么亂七八糟的話在外流傳,那么,朕唯你們是問,到時候可不要怪朕連坐!”
皇帝的警告自然無人敢當等閑,不論是皇帝身邊侍立的乾清宮管事牌子柳楓,還是其他幾個宮人,又或者是司禮監秉筆楚寬,全都齊聲應是。至于會不會有人因此銜恨提出此事的張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如此明確的連坐威脅下,眾人自會一個盯著一個。
而警告完自己的近侍們,皇帝就笑瞇瞇地說:“張卿剛剛只是品評他們對朕最后一個問題的回答,不曾說他們前頭的表現,未免有失公允。但總的來說,這評判實在是犀利入骨。接下來是朱家二郎和張琛,一個是你未來二舅兄,一個是你親自點的齋長,不知他們如何。”
這兩個……比張武和張陸的不可控因素還要多。幸虧陸三胖那小子已經訂婚了,否則今天真是要頭痛死!
張壽心里這么想,臉上卻很淡定:“朱二公子素來心性不定,而且性格沖動,容易被人挑唆,但如今已經漸漸知道反省,也能客觀認識自己和長兄的差距,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要說將來,卻還太遠了。”
“張琛曾經在臨海大營造成的那樁亂子中挺身而出,有很難得的正義感。”張壽故意含糊其辭,沒有明說是之前張琛的揭蓋子,還是在翠筠間里的冒險行為,頓了一頓就繼續說道,“他雖然桀驁不馴,暴躁沖動,但關鍵時刻卻能振臂一呼,頗有領袖潛質。”
柳楓忍不住暗自呵呵。朱二那是趙國公府之恥,張琛也是連其父秦國公都不愿意管的紈绔子,就這么兩個貨色,張壽竟然能把他們夸得如此天花亂墜?
而皇帝卻若有所思地說:“既然只剩他們兩個了,他們又是老相識,那就這樣吧,讓他們兩個一塊進來,朕一塊考問!”
毫無疑問,這不合規矩,對前頭三十八個人來說,甚至可以加上不公平三個字。然而,這世上本來就沒什么絕對的公平,楚寬當下就答應一聲,竟是親自出去叫人。而趁著等人進來的功夫,皇帝就突然笑問道:“朕聽秦國公說,他把張琛托付給你了?”
這一次,張壽頓時異常錯愕。秦國公張川不至于吧?你一個當父親的不管兒子,全都推了給我這個老師,這就已經夠離譜了,卻還不覺得丟臉,竟然在皇帝的面前把這一點也說了?他當下就板著一張臉,冷淡地說道:“臣第一次知道,天底下還有秦國公這樣的父親!”
“哦,張卿何出此言?”
見皇帝對自己指摘張川并未露出什么異色,而是饒有興致地反問,張壽就沒好氣地說:“身為人父,也該有身為人父的職責,怎么能小時候直接丟給母親和保母,長大了丟給老師和兒媳?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秦國公養而不教,他就沒反省過么?”
此時此刻,就連其他宮人也不禁暗自咂舌,心想張壽還真是膽大包天,竟然在皇帝面前如此非議堂堂國公。而柳楓更是忍不住去看皇帝,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皇帝非但沒有責備張壽如此逾越,反而意味深長地說:“照張卿這么說,秦國公好像還過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