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院使躊躇了一下,這才接著說道:“剩下的傷更像是挨了鞭笞。而且這鞭笞乃是含恨而為,下手很重。”
怕不得挨了幾十下!可誰會對這位趙國公長子,未來的趙國公府繼承人下這樣的狠手?
難不成是趙國公朱涇本人?不至于啊,朱廷芳品行操守在京城貴介子弟當中可以說是頂尖的,文才武略也相當出眾,朱涇吃飽了撐著要這么折騰自己的兒子?就算是在軍中犯了軍法,也不至于動皮鞭啊!要知道,因為鞭笞比軍棍更容易出現死傷,太祖的時候就嚴禁了!
聽到鞭笞兩個字,朱瑩一張臉頓時變得殺氣騰騰,哪里還想不到大哥這傷是怎么來的?毫無疑問,那絕對是被北虜俘獲過去之后經受的苦!因此,她根本沒心思聽陳院使在那小心翼翼對皇帝說的醫者廢話——無非是不妨事,小心敷藥調養,直接怒氣沖沖轉身就走。
可一出乾清宮,她踉蹌往前走了幾步,就毫無淑女儀態地一屁股在那高高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隨即把頭埋在雙膝之間,眼淚禁不住掉了下來,卻是死挺著沒有放聲。
這一刻,她忘了皇帝是以她犯了頭疼病為由,把太醫院陳院使給請了過來,她這匆匆出來,這么一哭,無疑讓皇帝的苦心化作了烏有。
她只知道,自己這一刻恨極了狠心的爹,恨極了那些見死不救的將領,更恨那些下手毒辣的北虜,一想到大哥如果這次不跟著爹出征,也許就不會陷入絕境,她就更難受了。
可就在她自怨自艾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輕撫自己的發角,眼神迷離地微微側頭一看,她才發覺是張壽,而他的手指間,赫然纏繞著自己那燕尾髾。可是,她卻一點都沒體會到從前那種旖旎,使勁咬了咬嘴唇,竟是再次低頭伏在雙膝之間。
“瑩瑩,別使小性子,皇上都為你特意請了太醫院陳院使來,你這一走,他豈不是尷尬?”
張壽干脆伸手按在朱瑩肩頭,見她微微顫抖,卻仍然沒有回答,他就低聲說道:“你氣惱那些之前詆毀你爹和你大哥的人,這份心思,皇上當然能理解。這世上是有些人不上戰場,不干實事,成天只是以噴人為生,可你生氣也不能和自己過不去。”
他一面說,一面用眼角余光掃視了其他人一眼,見不遠處把守乾清門的侍衛依舊身姿筆挺,背對他們的身子動也不動,而院子里寥寥幾個宮人也都在認真灑掃,似乎并沒有人在看他們,仿佛對他這個借口置若罔聞,他就順勢伸手去拉朱瑩。
這一次,朱瑩沒有反抗,很輕易地就被張壽拽起身,隨即被拉進了乾清宮。等到重新回到東暖閣,她的眼圈還有些發紅,尤其是看到陳院使正忙著重新為大哥包裹傷口時更是如此。
而皇帝也聽見了剛剛張壽在外頭那明顯是說給別人聽的話,此時就淡淡地說道:“因言降罪,到底容易引人不服,但朕會給趙國公父子一個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