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直接對上了皇帝那審視的眼睛。上一次皇帝微服跑到張園時,還是他親自帶的路,那會兒就只覺得這位天子很和氣,可此時被這么一盯,他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下油然而生,剛剛生出的底氣全部無影無蹤。
而皇帝只是看了小花生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轉而瞪向了張壽:“看來你是一點都不覺得,這些人是揚帆出海,遠走高飛?”
“皇上如果這么想,豈不是覺得臨海大營的兵馬全都是窩囊廢?再者,皇上也看輕了冼云河那些出身貧寒的傭工。他們都有家眷老小在滄州,老咸魚更是把他和冼云河唯一的親人小花生托付了給我,他們不可能只顧著自己一走了之,不顧留下來的人。”
皇帝面色稍霽,但話語仍然有些**:“難道他們就不會是心里有鬼,所以溜之大吉?”
“心里有什么鬼?就因為他們去過海東大陸嗎?”張壽呵呵一笑,面色淡定地說,“就算有人心虛,那也應該是背后資助指使他們的人,他們這些執行者心虛什么?當然,他們背后的人興許會不希望被皇上順藤摸瓜,于是唆使他們盡快趕路,然后在路上斬草除根……”
這話還沒說完,他就聽到背后撲通一聲,回頭一看,卻只見是小花生直接癱軟了下來,那張臉簡直是白得和死人一樣。
他頓時啞然失笑,本待伸手去把這失態的小子攙扶起來,但隨即還是轉頭看向了皇帝,見皇帝那張臉也陰沉得什么似的,他就笑道:“臣也只是猜一猜而已,小花生當真了,皇上可不要當真。畢竟,老咸魚從前出海,料想也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殺人滅口豈非多此一舉?”
“當然,就像皇上說的,那人既然知道海東在哪,又高價雇人去找,而老咸魚在歸來之后很長時間沒出過海,甚至隱姓埋名做個賣咸魚的小販,說不定其中另有名堂。皇上既然曾經動過念頭派官船出海,何妨趁此機會,從天津派兩條船巡一巡海?”
見張壽態度從容,皇帝原本陰霾重重的臉,最終漸漸陰轉多云,雖然距離放晴還差得挺遠,但起初的暴躁之色,卻漸漸消失了。
他的目光越過張壽,落在了人背后的小花生身上,隨即就哂然一笑道:“那天張壽你特意打發了小花生回家給朕帶路,朕就覺著奇怪。沒想到,居然是這么一個未成年的小子男扮女裝,哄了大皇子丟了魂,你倒是一直瞞著朕!”
皇帝雖然沒說是從哪得知此事,張壽更從小花生口中確定,冼云河這事兒做得非常隱秘,就連身邊與其一道起事的人都并不清楚,因而不可能留下什么真憑實據,然而,他卻不敢抱著皇帝這只是在詐他的僥幸心理。
因為就憑小花生那點心理素質,在阿六隨口一句話之下都能露餡,更何況是面對皇帝的巨大壓力?
再說,皇帝還有一招殺手锏,那就是讓大皇子來認人……就憑大皇子眼下那凄慘的樣子,絕對是恨他到了骨子里,管他認得出認不出小花生就是那個害他的“俏佳人”,都會直接一口咬定。那時候反而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