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個聲音,眾人方才發現,四皇子竟是悄無聲息地從大殿門口進來了。從前他每次都是和三皇子一道跟著皇帝進來,今天這突然現身,門口更是無人通報,當然更談不上提醒,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大吃一驚的同時暗自慶幸。
要知道,張壽突然名聲暴漲,看不慣的人,想和洪山長一樣罵一聲嘩眾取寵,沽名釣譽的人多了,只不過是因為第一個跳出來的人被岳山長所挫,然后第二個又被洪山長搶先而已!
此時此刻,洪山長也認出了四皇子,可聽到四皇子這形同宣戰似的言辭,他卻那一腔書生意氣上來了,非但沒有就此打住,反而更是提高了聲音。
“只聽四皇子這話,就知道并未真正反省之前妄言的過失!師長固然要敬重,但師長有過錯的時候,身為學生也應該恭敬地指出,而不是盲從……”
早就體會到洪山長是個頑固不化的道學,因此張壽剛剛見人跳出來大罵挑釁的時候,恰是一點都不生氣——一來洪山長這德性是肯定不會被皇帝留在京城的,二來,今天過來聽講的同樣還有他一堆學生,不至于要他親自上陣。可四皇子竟突然獨自先來了,他卻有些意外。
此時此刻,見四皇子絲毫不理會正在那慷慨激昂的洪山長,竟是徑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因為皇帝撫慰的緣故數日沒進宮,這還是在事后第一次見到四皇子的他不由得好好端詳了人一番。不過三四日功夫,四皇子看上去沉穩了許多,眉宇間竟是稚氣不再。
“老師。”壓根連看都不看洪山長一眼,四皇子徑直對著張壽直接一個大揖,隨即就沉聲說道,“學生這些天在奉先殿抄《孝經》,更是抄了十遍《師說》。此前學生言語不謹,惹出禍端,如今又致使老師為人譏刺,實在是罪過。”
“今后,學生當刻苦向學,謹言慎行。然則若有人誹謗老師,那學生絕不會三緘其口!身為學生,怎能坐視有人辱我師長?”
洪山長被四皇子這一番連正眼都不看自己的宣言氣得七竅生煙,然而,正當他牛脾氣上來,打算不管不顧硬頂這么一次的時候,卻不想外間突然傳來了響亮的呼喝聲。
從最靠近殿門的地方開始,本來還在議論紛紛的人群慌忙起身,漸次肅立,一時大殿中連衣袂摩擦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只能聽見人們盡量克制的呼吸聲。隨著腳步聲漸近,原本整齊肅立的人們齊刷刷地深深躬身行禮,恰是如同一片樹林齊齊折腰一般。
一手牽著四皇子的皇帝走得不疾不徐,但當路過張壽身側時,他瞥見四皇子也避在一旁深深行禮,他就順手伸了過去,見四皇子沒有回應,而是直接避到他身后,他就收回手復又前行,直到在正中的御座坐下,見三皇子侍立在側,四皇子立于階下,他這才淡然笑了笑。
“明日冊封太子儀典已備,然則東宮講讀此前只定了翰林侍講學士張九章一人,未免不足。如今經筵已經開了將近半月,朕細查諸講官言行,頗有所得。”
“今日在講學之前,朕意先定東宮講讀,諸卿可有人選推薦?”撂下這么一個足可讓全場嘩然的大消息之后,皇帝卻根本沒有給眾人反應的機會,而是徑直看向了吳閣老和張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