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會首眼看太夫人帶著李媽媽去了東次間更衣,他方才趕緊扶著地面想要站起身,可雙腿卻依舊軟的沒法動。下一刻,他就只聽到咚的一聲,抬頭一看,卻只見九娘去而復返,恰是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面前。
微微一愣神之后,他就如夢初醒,趕緊扶著這把酸枝木椅子,好不容易方才爬起身來,隨即就沖著對方使勁打躬作揖道:“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九娘也是看不下去人一直在地上起不來,卻又不好伸手去扶,又懶得叫丫頭進來攙扶這個明明還不老卻看著很老的糟老頭子,所以靈機一動,索性就搬了椅子讓人扶著。見宋會首謝了又謝,她便很不在意地打斷了,旋即就示意宋會首跟自己出門。
等到站在檐下,她打了個手勢讓附近的下人都退得更遠一些,隨即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屋檐以及東西面的圍墻,確定沒有人窺伺,她才壓低聲音追問了一些細節。一問她就發現,宋會首僅僅是因為天津碼頭有事方才趕了過去,恰好遇到回京的船長一行,很多細節也不甚清楚。當然,也可能是人知道卻不敢說太清楚,又或者說是發現事情非同尋常就不敢多問。
九娘微微沉吟了片刻,突然開口問道:“宋氏那條船上的人在發現二皇子那條船出了問題之后,就沒有想過把救上來的那個人滅了口,然后徹底撇清關系,當成什么事都沒發生?”
宋會首哪曾想九娘竟然問得這么犀利露骨,一時再次額頭出汗。猶豫了老半天,他方才抬手擦了擦汗,小聲說道:“夫人明鑒,宋氏家大業大,雖說知道皇上可能雷霆震怒,遷怒我們,可為了不牽連自己而妄圖瞞下去,紙里包不住火,消息萬一走漏,反而會是滅門之禍!”
船長是他那位旁系族弟,說救人的時候沒想那么多,船上人都沒有避開,所以都聽到人嚷嚷出二皇子這三個字。哪怕是把其他人全都殺了,把船沉掉,那么也不見得能躲開這是非,因為如果朝廷追查,在這段時間曾于天津以及附近海域行船的,全都逃脫不了干系!
而九娘聽宋會首如此坦白直言,她就嘆了一口氣,隨即開口說道:“我知道了,你且在這里等著。”
見這位趙國夫人再次轉身進屋去了,就不知道是否是對太夫人言說他剛剛那番話,宋會首再次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卻是只覺得自己這個眼看快溺水的人,總算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而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覺得宋舉人這個侄兒是這般可愛。
可想而知,如果沒有宋舉人這一層關系,就算他這個廣東會館會首在京城商人那個圈子里勉強也算是一號人物,仍然怎么都不可能這么輕易地出入趙國公府,還勞動太夫人這位太后的親姐姐親自入宮稟告!
當太夫人帶著李媽媽和九娘再次出來時,原本的家居便服已經換成了命婦的冠服。她剛剛已經從媳婦口中得知了問宋會首的那番話,此時不免多看了汗如雨下的宋會首幾眼,卻是開口告誡道:“你且好好打起精神,回頭若是入宮,不要再像剛剛這樣失態。”
“要知道,你那侄兒婚事定了,也算是皇上的侄女婿,只要你宋氏自忖坦坦蕩蕩,問心無愧,那還有什么好怕的?”
宋會首奔波兩地,回京把人丟進廣東會館就直奔趙國公府,壓根沒來得及和人說話,此時聽到侄兒婚事定了這個消息,他簡直是猶如人在夢中,連太夫人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