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
這句話者山君確實沒有從任何一個老師那兒聽到過。自從前朝末代名臣鄭夢周推崇理學,由此開始了理學成為國內儒學大宗的歷史以來,歷代大王也好,宗室也好,老師全都是理學家,而這些人成天宣揚的那些道理中,大抵總脫不了努力學習就能如何如何。
從來沒有人說,努力學習之后還會毫無所得。至于女性,之前禮曹參議口口聲聲說那些高麗貴女會說大明官話,還知書達理,者山君面上若無其事地聽著,其實心里卻嗤之以鼻。
知書達理?這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吧!大明怎么樣他不知道,但在高麗,哪怕是那些頂尖的兩班貴族,家里一多半的女子都是不認識字的,就如同他的祖母慈圣王后,字大概能認識一些,但要讀懂那些艱深文章就力有未逮了,也就是他的母親能夠真正的知書達理。
至于大明官話,那是大明太祖皇帝當年就一再要求的,派冊封使以及其他使節來時,還會考問官員的官話說得如何,所以是名門貴族必須學的。
但不論是真正的博學也好,無才也罷,當著外人的面,不論男女,卻都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好學的,是愿意學習的。老師也都孜孜不倦地教誨學習的重要性,哪里像張壽這樣,擺出一副你愛學不學的樣子,似乎這個老師當得很不情愿。
想到這里,者山君就在心里苦笑了一聲,人家當然很不愿意,那本來就是當今太子,也就是異日天子的老師,而他區區一個小國之王,別人又怎么會在意給他當老師,難道說出去還比東宮師更風光嗎?
話雖如此,當他瞥見一旁禮曹參議已經急得在那拼命對他打眼色,可卻沒有別的小動作,知道人是顧忌他將來會繼任大王,卻希望他接受,他還是立刻打消了剛剛那些遐思,恭恭敬敬地低下了頭:“張學士您言重了,能有您這樣博學多才的人教導,是我求之不得的。”
說到這里,他稍稍頓了一頓,這才小心翼翼地說:“只不過,您若是教我,不知道慈慶宮太子殿下那兒……”
“我又不是日日去慈慶宮講讀。”張壽不以為意地呵呵一笑,繼而輕描淡寫地說,“我也就是每兩三天才去講讀一個半天而已,而者山君你這兒,我也不可能整日整日地和你說那些你不愛聽的大道理。所以,每天我抽空給你講一個時辰,也就夠了。”
“對了,我很忙,公學那邊的學生也不能丟下,所以我會稟告皇上,勞駕你多走幾步去公學那邊聽課。當然,在你病還沒好期間,我會到這里來講課。”
禮曹參議恨不得趕緊替者山君說,去公學上課沒什么大不了的,從會同南館去外城,這段路本來就很近,還可以順帶消解一下在會同南館成天猶如被軟禁的憋屈。而在他眼巴巴的注視下,總算者山君也知機地表示愿意去公學上課。
然而下一刻,禮曹參議就發現,他實在是高興地太早了。因為者山君竟是突然詞鋒一轉道:“老師,我之前是被先王送入大明京城,要去國子監讀書,如今若是跟著老師讀書,國子監那邊會不會因此……”
雖然這因此之后的話,他說得欲言又止,可張壽哪里會聽不懂?他微微一笑,隨即就輕描淡寫地說:“你要是愿意去國子監讀書,那當然最好不過,我可以稟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