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婢女端來的些茶點小食,幾人在這水榭中略作歇息。
閑坐了不多時,小廝阿路從前院取了畫返回來。
盧修遠起身去接過三卷畫軸,尋了個空地將畫展開。
盧定遠看著他將桌面擦了又擦,忍不住打趣:“三弟平日把這些畫寶貝得跟媳婦似的,看一下都不行。今天借了夏侯兄的面子,我才能有機會見見這小媳婦長什么樣。”
說到媳婦,馬上要娶媳婦的盧明遠垂頭不好意思說話了。
盧修遠往日對自己這個二哥的玩笑話,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盧定遠跟著他的父親盧誠,在西北住了八九年才來的中都府,直爽性子與西北大漠草原頗為相配,偶爾也會脫口而出一些民間粗俗玩笑,好脾氣的盧修遠從不計較。
但不知為何,今天這話他總有些不愛聽。
盧修遠直起身來,看向咧開了嘴的盧定遠淺淺笑道:“這畫呀,經常打開看,對紙張墨色都是有影響的,我當然要小心好好保存著。想來你也就看個熱鬧,我還是留著這機會給懂行的人看,莫要浪費才好。”
盧定遠登時語塞,撓撓頭道:“反正我外不外行今天也能看到,看個熱鬧我也樂意。”
夏侯安默默聽著,有些驚訝于方才說話滴水不漏不落人口實的盧修遠,也會這么直白地嘲諷人。
也許只有在家對最親密的兄弟才會放開了說話,不顧忌各自顏面,在外對待別人時,自然都是溫和有禮的謙謙君子。
這樣很好,她不喜歡與人客套周旋。
她附和著話靦腆地笑:“那我也要睜大眼睛認真看,才不算辜負了這寶貴的機會。”
盧修遠覺得夏侯安這性子越來越對自己胃口了——比起其他人違心的客套謙虛,坦然接受贊揚,這未嘗不是對他人的尊重。
盧修遠高興于難得有了個志趣都相投的人,盧定遠則是大大咧咧也并不把方才的話放心上。面對公認的名畫好畫,幾人也撇開其他思緒,抑制不住好奇心,急急探頭想要去看個仔細。
三幅畫卷平鋪在桌面上,一覽無余。
其中一幅畫看著很有些年頭了,只是保存完好沒有缺損,想來就是夏侯先生早年間的習作。另外兩幅畫卷很長,上面密密麻麻畫了許多人,人物之間各有不同,描繪的是人間百態。
盧定遠看著其中一幅長卷,忽的一拍腦門,哦哦幾聲:“我想起來了,那個蘇橫,就是那個,去年經常聽說的?據說畫西北民風畫得挺好挺真的。剛剛看這畫上的人物就挺生動的,跟我印象里西北的人差不多。”
盧修遠頷首道:“蘇橫擅長的便是人物群像,他的畫多是通過人群描繪一個地方的民俗風情。我這兩幅是蘇橫的代表作,篇幅最大。除了那幅西北,另一幅畫的是嶺南地區,都很有地方特點。”
“這畫面的確壯觀,沒想到西南諸府的祭祀活動是這般勝景。”盧明遠看著面前畫卷不禁感慨,又有些疑惑望向盧修遠,“不過三弟,我倒是沒看出這畫有哪里相似,就算是夏侯公子這幅人物畫,與蘇橫筆下的人物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不是說風格,寫意工筆畫出來自然是兩種效果。”
盧修遠微笑著搖搖頭,將幾幅畫擺在一起,指著兩處落墨示意眾人湊近細看,“你們細瞧這個衣服的外輪廓,再看那邊的勾勒出來的山,都是棱角分明方圓結合的。”
他又指著夏侯安另外一幅山水,叫眾人離遠些看:“還有蘇橫畫的這頭發,對比這邊的河水,雖然表達方式一個是線一個是面,但表達出來的狀態感覺是大致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