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山野間雞鳴漸響,天邊泛起魚肚白,清晨的陽光透過層層黑幕照來,仍是清清冷冷的。
天透亮了,但天幕還是那淺淺的藍色,像是涮筆時一滴墨滴入清水,讓原本潔凈的水中泛著絲絲縷縷的黑。
中都府宮城前街道,寬敞而人煙寥寥,偶爾有人推車挑擔經過,并不停留。
紅漆色宮墻足足有四五丈高,城樓上是朱紅的門柱和赤金的琉璃瓦,正中掛著“南華”兩個金色大字。
南華門該是晨間的中都城里最嘈雜的地方。
文武百官每日騎馬駕車到此門外,等候著進宮上朝。而再往南百余丈,就是中都府的菜市口,也是人流湍流不息的。
不過這天將亮的時刻,這里還只有一個小吏。
那小吏兩手抓著長長的掃帚,掃著城門前的廣場,在高大的城墻和闊朗的街道對比下,顯得渺小。
他哈欠連天,頭搖搖晃晃,官帽亂倒欲墜,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約摸兩刻鐘,他晃晃悠悠左揮揮右擺擺,就用腳把這城門給丈量了遍。
而后,他提起精神望了眼自己一早上的成果,十分滿意收工轉身,把掃帚靠著墻角登堂鼓放在了背陰處,等著明早再來。
這地方連棵樹也沒有,更別說會有什么垃圾了,敢在這里扔破爛,等于指著皇帝罵娘。
哦,好像每個人都明里暗里罵過那小皇帝。咳咳,不過這對于皇城該有的威嚴還是無礙的。
至于這些地面上積的灰,反正看不見也不會絆倒人。誰過這南華門會低頭看腳下這些灰撲撲的石磚啊,都是往上看那紅磚金瓦金碧輝煌的。
太陽已經冒出了頭,天邊泛起魚肚白。
小吏拍拍手上灰塵,不經意間掃了眼身側的大鼓,那鼓面落滿了灰塵。
他有些嫌棄地吹了吹,揚起的灰塵在早間陽光下點點散開,蓋了頭頂一片,全要落下罩在地上的架勢,叫他掩著口鼻退遠了些。
這個登堂鼓純粹就是個擺設,擺在這里就是個約定俗成,也不會有人刻意去瞧它。這就和女人都能生孩子一樣,是天經地義無需解釋的。
小吏走過熟悉走在這走了五六年的大街上,也如往日般準備回家再好好睡一覺。
街上行人漸多,外城門開了,很多早起趕集的人也都占好了位,在菜市口擺起了地攤,喧囂聲漸漸大了。
不過這些聲音都進不了小吏心中。
他看著陸續有馬車駛向南華門,想著那些來上朝的大人們,站在宮門外等候時,看著那五六年如一日般整潔的廣場,是不是會感動于他這個勤勞的小吏,并提拔一把。
當然,他這個夢已經做了四五年了,至今還未成真。
一切都如往常一樣不曾改變。
小吏照常在一家早餐鋪子里坐下,聞著油香肉香,肚子忍不住翻騰了兩下。
“高大人,您今日的活做完了?真是辛苦了呀。”店小二笑著與小吏打招呼,與往日一樣給端了一盤肉包子上來。
小吏淡淡點點頭,抓了包子就塞進嘴里,覺得不過癮,招呼著那小二:“再幫我打半壺好酒來。”
“高大人,今日不怕家里那位說教了?”小二嘿嘿笑著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