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焉與陳沖不算熟絡,但他素來在京師中兜售“牧伯”論:認為如今“刺史、太守,貨賂為官,割剝百姓,以致離叛。可選清名重臣以為牧伯,鎮安方夏”。刺史與太守之間不過相互牽制,而州牧之職乃是名副其實的一方諸侯,百官也心知劉焉此時不過為他“牧伯”之論造勢罷了。
一方為大儒,一方為宗室,雙方勢均力敵,一時僵持不下。最后是宗正劉虞站出進言:“如今邊亂不息,西有韓遂王國叛亂,北有張純張舉譖位,陳沖身為西河太守,與張懿并有聯系匈奴之責。朝廷征召匈奴大軍,已刻不容緩,兩州亂事,要在并州,如今陳沖招攬白波不合常法,卻不可苛責,唯有并州平穩,方能消弭邊亂,陳沖此請可允,然則朝廷可下文斥之,下不為例,如今方能兩全。”
劉虞乃是光武嫡系,東海恭王劉疆之后。賢明為當世宗室第一,不僅被百官推崇,也被天子信任,君子無人非議,亦可謂唯一一人。劉虞此言一錘定音,大將軍何進表態支持此議,天子便也自無不可,如是下令。
等到詔令下到西河之時,已是中平五年正月。
兩月時間,陳沖卻只覺度日如飛,光陰如水,要忙的事卻是多得數不過來。所謂的置縣還要等朝廷的回復,但在這隆冬之下,安置災民和俘虜的事宜卻是刻不容緩。
冬風好似柴刀刮骨,但下了一場雪后,西河郡竟是接連干涸兩月,沒有半絲雨雪。陳沖一邊組織人鑿冰煮化,一邊從匈奴購來的牛羊分發下去,一戶人家兩頭羊牲兩頭羊羔,并征集里長,令三戶人家共用一頭耕牛,先行為來年的墾荒做準備。
對于河曲一戰得來的五千俘虜,陳沖如約宣布政策,讓他們先與災民一齊墾荒筑城,兩周后可以返回白波軍中,也可以留下由官府圈定耕地耕種。等半旬過去,竟也有一千余人留下,于是陳沖將這一千余人遷往曲峪縣,曲峪地處白波谷與藺縣之間,是僅次于河曲的黃河渡口,陳沖于此處置縣,便是希冀曲峪能取代河曲,避開匈奴,溝通西河郡東西。
除卻此番事務外,陳沖還抽出時間前去安邑,向王邑登門致謝,并勸諫王邑繼續備軍,等匈奴軍出并州之后再散去不遲。臨行時,還借走河東郡十萬鈞粟米,被許慈戲稱為“蛟龍棲淵,魚蝦不生”。陳沖只是一笑了之。
陳沖也曾幾次登門拜訪張懿府邸,感謝他幫忙派軍押送俘虜。但每次都是無果而終,據主簿秦宜祿說法:張刺史現在多次往返美稷,急急催促匈奴出兵幽州,先前本來頗為不順,不過等陳沖招撫白波之后,單于終于松口。如今羌渠單于又征調鐵弗部、乃至于屠各部出兵,屠各部乃是單于親族,無論兵甲騎射,皆為諸部魁首,可見是斷無悔改之意。
說完秦宜祿頗為欣慰,陳沖招撫白波并不能算真正招撫,說服郭大一人并不代表說降白波五帥。但畢竟此事令匈奴懾服,張懿雖知曉實情也不便戳穿,便也由得陳沖上書寫上自己名字,平白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