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的布置并不復雜,但也并不輕松,但完成的進度差異很大。
有些事完成得很快,比如暫緩遷居百姓。遷居返鄉一事頗為費力,不僅耗時耗財,途中更易引起騷亂,諸縣官吏聽聞此事暫緩,幾乎是彈冠相慶,區區四日內郡民的遷居便盡數停下。
有些事幾乎毫無進展,糧草的征調出奇地困難。不過這也是預料之中,畢竟去年太原顆粒無收,現在還沒出現大規模饑荒,部分是陳沖厚顏四處借糧,部分是劉備拿賞錢從雒陽運糧,還有部分是各縣縣令自掏腰包,真可謂是舉郡舉債。
現下從各縣調糧,無異于從各縣縣令腰包里繼續掏錢,倉曹椽幾次言說,但都無濟于事。最后倉曹椽只好稟告陳沖,陳沖無奈,便到諸縣一一游說一番,不管諸縣令樂意與否,總還無人駁他的顏面,最終勉強調了三萬石糧食進入晉陽。
最可惜的是雁門匈奴,關羽去廣武之時,呼衍于勒都頗為意動,但他思量再三后還是婉拒了關羽,說道:“多謝龍首好意,只是四百載以來,論及匈奴顯貴,除去單于欒提氏之外,也不過呼衍、須卜、蘭氏、丘林四姓而已。”
“想我祖先英雄頻出,克難平險,方有如今族中盛名。于勒都才不過庸人,但前承呼衍之榮,身為一部之長,若隨將軍而去,則祖先之名盡棄。小王新逢慘敗,僥幸為單于免罪,不為單于守關,必為族中諸姓恥笑,還望將軍諒解,如若鮮卑入寇,小王少不得還要依賴龍首援軍才是。”
關羽聞言肅然,對于勒都大為敬佩,歸來時對陳沖感嘆說:“不意胡人中也有舍生取義之人。”
呼衍于勒都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如今漢軍撤防,廣武與馬邑身處兩山之間,便是無援的孤城,因此皆不能守,唯有武州與定襄郡毗鄰,至少就近可以與定襄諸部匈奴接濟些兵員與物資,如今威脅呼廚泉已死,想必新單于也不至于坐視鮮卑入寇,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將剩余萬余人盡數帶入武州。
待到二月,魁頭果率大軍二次南下,一日之間,馬邑廣武二城不戰而得。魁頭登上馬邑城,從城上看城中房屋鱗次櫛比,鮮卑騎士在城中清點匈奴人未帶走的財物,城外則一片青草蒙蒙,接連獲勝,一向不露聲色的魁頭也不禁面帶笑意。
拓跋部大人拓跋鄰向他祝賀說:“單于前后大敗匈奴漢軍,終于今日攻克馬邑,如此武功,便是先王也未曾完成,想必此戰過后,諸部的大人都會對單于膺服了。”
魁頭對此只是一笑了之,反而潑冷水說:“這是什么話?人豈能不自知,越做在這個位置上,我才越能體會先王之能,先王起于微寒,而能成漠北霸業,諸部莫不伏威。我不過得先王信任,繼承先王基業,尚不能令三部一統。”
說到此處,魁頭又問說:“聽聞蹇曼近日又收服破多羅部,真是怪哉!我素知蹇曼其人,所稱道者唯有悍不畏死身先士卒而已,最近卻奇招迭出,連我有時也為之驚嘆,他可是招攬到了什么奇士?”
宿六斤黑跶等人一無所知,還是拓跋鄰答說:“我聽聞說,是有一名叫軻比能的小帥受蹇曼重用,那人熟曉漢學,軍陣,善于執法,因此蹇曼重用于他。”
魁頭斜視拓跋鄰一眼,不由感嘆道:“我鮮卑當真是人杰輩出,若非蹇曼與我爭國,我盡收諸部英才,便是大漢與我舉國相爭,又有何懼?”他不由得又對夸贊其弟步度根說:“若非二弟建議,以公孫瓚為餌引誘劉備,我豈能獲得如此大勝?”
于是魁頭當眾封賞步度根,將馬邑城賞賜為步度根的居城,眾帥對此無不艷羨。隨即魁頭與諸帥商議說:“今我攻戰馬邑,雁門形勝全為我所據。如此一來,我部可西攻匈奴定襄,亦可南下進攻太原,依諸位之見,接下來用兵,我等是向南還是向西?”
侯莫陳苦陵先說:“還是先向西進取武州為上。我等前后兩戰,與匈奴兩萬部眾一戰我軍大勝,不過損失近千人而已,而與漢軍萬余人一戰,我軍占據地利,又有五倍之眾,竟也損失三千余眾,可見匈奴易對付,漢軍難對付,我們打仗哪有舍易求難的道理?”
魁頭閉目不語,轉問步度根的建議說:“二弟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