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呆立少許,他慌忙手摸腰間佩劍,伸手卻抓了個空,此時才恍然記起,自己出門時未帶兵器。他望向白虎門前后,門前有衛士巡視,門后卻寂靜無聲,他恍然記起董重兼領衛尉之事,而當下天子已死。這一刻何進冷汗涔涔,他不顧蹇隆與侍衛的呼喊聲,轉身奔至軺車上,奪下車轡調車遠去。
此時街道人跡漸密,但大將軍唯恐還有其余陰謀,從城南一路馳往雍門,出得雍門,他才心情稍緩,思慮此時情形晦暗,何進又一時惶恐不知如何是好,但他隨即念起謀主袁紹正在顯陽苑中征兵整軍,便抄近路直奔軍營而去。
這一路雖無險隘,但何進仍走得膽戰心驚,有時他觀滿山荒木,也覺得這是蹇碩設下的伏兵,不由低首再三鞭打狂奔的馬匹。又行了小半個時辰,他遠遠看見顯陽苑操練的軍士們,終于如釋重負,待到下車入營,與袁紹等人相見,一陣山嵐刮過,何進才察覺自己渾身衣衫俱皆濕透。
袁紹等人在此地練兵已有三月,說來也是蹇碩的緣故。
年前天子起用皇甫嵩之時,蹇碩在一旁勸諫天子,言說皇甫嵩與董卓俱為四方將軍,官秩不分高下,皇甫嵩雖受天子之任,董卓在軍中卻廣布根基,論及軍中影響,皇甫嵩實不如董卓,若遇兩人意見相左之時,令出遲疑,相持不下,定然會錯失良機,以致軍情反復。蹇碩以此建議讓大將軍何進前去總攬涼州戰事。
此舉險些將何進驅逐京師。好在袁紹別出機杼,建議何進上表聲稱,戰事首重兵卒,他愿意西征,但要先從兗州、徐州征募良家子弟,待到練成新軍,他再出任涼州不遲。因此何進便一拖再拖,直至今日天子御極,他仍留守京師,且在雒陽西郊領有一支六千人左右的新軍。
袁紹等人把何進引入主帳,何進脫下朝服,換了一身戎裝,又特意在腰間配了一把斫刀,在諸多幕僚面前,以斫刀揮砍桌案,忿恨說道:“蹇賊竟謀害于我!區區閹豎,害我出奔十里,此仇不報,我如何為人?”
在客席中為首的是袁紹,他得知天子駕崩消息后,一直沉默不言,他先對何進勸說:“大將軍先請息怒,當下形勢,暗殺不過小事耳!我等要務當是弄清天子是否留有遺詔,若真留有遺詔,則遺詔內容為何?我等當如何應對?這才是現下重中之重。”
何進一向敬重袁紹,他連連為失態道歉,坐回主席沉思道:“我昨日與皇后聊過,陛下病情甚重,昨日一日未醒,身旁也無侍中尚書,如何能有遺詔?便是陛下回光返照,也當只有口詔罷了。”
袁紹深為贊同,他拍案對何進道:“若是只有口詔,那便是無詔!蹇碩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國家輔政大臣行不軌之事,正是因為天子無詔,只能以一二詭譎伎倆,妄圖社稷神器!可見大勢所向,仍在大將軍,大將軍又何必焦慮?”
他當即勸諫何進說:“現下首重之事,是大將軍以元舅之重,朝堂之首,率我等入京,以大軍占據京師郡邸,諸郡邸長皆乃國之人杰,大將軍不可小覷。袁紹早與叔父商議多時,大將軍身負海內之望,所缺不過名士玉振之聲,如今公振臂呼前,以堂堂之陣擁立少主,而叔父順應清流,響應在后,大事豈有不成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