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劭見他淡然自若,心中不禁生出幾分譏諷,但面上也是平常,他道:“確實與董卓有關,孟德。本初收到印綬時,對我來過信件,如今董卓篡權,以叵測之心行廢立之事,又族滅后族,這是大漢四百年從未有過的大事,他決心號召天下,討伐董卓,并讓我等里應外合,伺機暗殺董卓,扶助天子復位。我深為贊同,如今天子困于一室之中,與囚徒無異,國家忠臣豈能坐視主君受辱而不理呢?本初說,你本事超凡,若不能與他同往,也可在京中為我等領袖,不知你打算如何去做?”
這番話屬實是猝不及防,曹操放下酒盞,環視四周,良久才說:“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董卓雖說篡權,但行政尚算謹慎,待我等也尚算寬厚,此時行事,不大有利罷!總要等他反跡顯露,侵逼天子之后,我等握有名實,才能無往而不利,如今無過而圖亂謀,沒有名聲的反是我等啊。”
眾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越騎校尉伍瓊在一旁說道:“孟德出此言論,怕不是心向董賊,背離清流罷!”侍中楊勛則嗤笑說:“我看孟德這些日子整天與董軍麾下廝混,怕是董卓已許與他高官厚祿,正要拿我等的人頭去換取勛爵呢!”
曹操聽聞這些攻訐,心中大為惱火,他怒斥道:“諸位口口聲聲社稷,可我十數年前親手杖殺蹇碩叔父,將他渾身骨頭都打碎了,因此得罪顯貴,不得不流落鄉野間,論比忠心社稷,諸位有強過我的嗎!”
這番話語擲地有聲,黨錮期間,名士多是回鄉避禍,以詩詞聊以**,而曹操此舉獨顯英雄氣概,眾人皆不能及,一時間無人能再說話。種劭稍頓片刻,又再次出言譏諷道:“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往日的英雄,今日也未必不是小人。”
曹操針鋒相對說:“我曹孟德堂堂正正,你有何證據?”
說話的卻是伍瓊,他悠悠然道:“昨日董卓有重選黨錮后人之議,并命我尋找何氏后人,說要委以重用,如今太后自殺,何氏出城時因財寶橫遭兵禍,盡數死了,哪里有什么后人?但董卓吩咐,我不得不為,便以重金懸賞,孰料汝家有蒼頭上報說,你前些時帶一名婦人回府,當是何咸遺孀尹氏,她還懷有何咸遺腹子,孟德,這是真是假?”
曹操頓似亂箭穿心,他面色如土,感覺自己渾身赤裸裸一般,為人一覽無余。他不禁心涼:自己家中竟還有袁紹間者?但他強撐著沒有說話,伍瓊又說:“既有線索,我不能知情不報,明早我便會將此事成表上報董公,孟德你自斟自酌,好自為之罷。”
余下的會議他一言不發,坐視眾人商討如今局勢,實際耳中只字不聞,待散會后,他回家留下一封書信于種劭,說自己決心在外響應袁紹,還請諸君勿慮,當即打算攜尹氏逃離雒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