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模樣,李公甫便笑罵了一聲,由得他們去了。
李公甫到了許宣家里,舅甥倆煮上茶,又聊了個把時辰,許宣把自己這邊十多年來往事都說了一遍,李公甫聽得也不禁老淚縱橫,便再次提出讓甥兒搬去臨安,舅甥倆彼此也有個照顧。
許宣其實在本地也沒什么割舍不下的,只是他從出生就在金陵,沒去過旁處,那時節的人不比現代,一想要去一個全然陌生的所在,難免有些緊張,所以顧慮重重。許宣答應明日想透澈了再答復舅父,便安排他在西廂房住下了。
許宣回到自己臥室,側耳聽了聽舅父那邊動靜。李公甫性子爽直,入睡也快,沒片刻功夫,呼嚕聲就響了起來,許宣微微點頭,便踮手踮腳地走出去,輕輕提著門閂開了門,再小心翼翼地拉緊,便匆匆沒入了夜色當中。
夜晚的府治顯得格外冷清,一幢幢高大的建筑,一道道疊回的門戶,在夜色下透著些詭譎的氣息。月兒是弦狀的,正掛在樹梢上,清淺的光灑照在庭院中,楊瀚蹲在角落里啃完了一個夾著咸菜的饃,終于開始行動了。
這衙門又不是皇宮,每日進出那么多人,誰去做出入的詳細記載,所以楊瀚和那廚房大師傅閑侃了半天,等人家開始做飯時,他便夾著扁擔,一頭扎進了半開的庫房。
捱到傍晚,廚房鎖了門戶離開,他仍安靜地守在里邊,直到月兒高掛,這才從窗子鉆了出來,按照白天那大師傅所說的位置一路潛去。夜色中那鎮魂塔的塔尖兒也很明顯,倒是不怕找丟了。
楊瀚專挑陰影下走,避著尋夜的更夫,摸到那塔狀建筑下邊,謹慎地往四下一瞟,便一個箭步閃到窗邊,從靴筒中抽出一柄鋒利的小刀,探進窗縫一點點地撬動著。
似乎找到落下的木閂的位置了,楊瀚用刀尖兒抵著,向上挑動,終于把窗子打開了,窗子是向外推展的,楊瀚吸氣收腹,從那不寬的窗隙中鉆了進去,又把窗子小心關好,便從懷中取出一只銅筒兒套著的火折子,用力晃了幾晃,用力一吹,呼地一下,一股火苗兒冒了出來。
楊瀚借著這光亮尋到桌邊,將桌上蠟燭點燃,收了火折子,稍稍舉高一看,便看到兩架放了尸體的木臺。這室中夜晚,一只蠟燭所照不過眼前丈余方圓,這塔狀建筑的基座下邊極寬敞,四下一片空洞的黑暗,難免令人發毛,可李通判是主家,悠歌兒是伙伴,因此楊瀚心中的懼意還真不太大。
離這桌邊最近的那具尸體是悠歌小娘子的,所以楊瀚走過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掀開蓋的白布,一眼看到悠歌小娘子的臉,楊瀚馬上就定了那里。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因為發顫,手中的蠟燭有些傾斜,一顆燭淚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疼得他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才發覺臉上濕濕的,不知不覺間已經流出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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