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賢狂士風范,因為喝了酒,毫無掩飾,便也不推辭,瞧見地上一張熊皮,硝制的毛絨絨的甚是舒坦,便脫了靴子,連襪子都解了扔在一邊,赤著雙腳踏上去,一屁股坐下,極舒坦地歪了身子,一手支著下巴。
楊瀚解下了外袍,往帳壁上一掛,挨著被褥,也坐下來,雙手扶膝,因為飲酒和舞蹈,呼吸和心跳仍有些快。
“征服南秦草原,李淑賢,你為首功!”
楊瀚沉聲道:“你的才學,寡人已看在眼中,要大用你。”
李淑賢情不自禁地坐直了些,以掩心中的激動。
楊瀚道:“這草原上,接下來已經沒有你的用武之地了。草原之上,我現在沒有足夠的財力、物力和人力去做過多的經營。莫雕氏倒還乖巧,兼之年紀大了,難生野心,我打算交給她來處理,至少二十年內,草原難生事端,這,也就給了寡人時間。”
李淑賢緩緩點頭,眼下情形,確是如此。楊瀚的安排,已經是目下所能做出的最好安排。
楊瀚道:“但,大軍既然來了,又挾大勝之銳,寡人想,不如直取孟國,免得勞師往返,多費功夫。”
李淑賢眉頭一挑,道:“大王想讓臣重施故伎,再行計于孟國?”
楊瀚搖頭:“孟國不比南秦草莽,你去了,沒有幾年功夫立足,發揮不了作用的。寡人想派你回京城去,草原上,擄去的民眾不下十萬,這些人,都需要好生安頓下來,才能成為寡人的助力,而不是拖累。
你回去,主要負責這十余萬眾的一切,墾地開荒、筑城定居、職業劃分、建簿造冊、設立流官……另外,與這十余萬眾,包括這南秦草原、還有大澤軍民密切相關的,就是商貿。所以,我朝中商貿之事,寡人打算全權授予你來負責!”
“呃……大王如此器重,臣敢不效命?只是……”
也是借著酒意,否則李淑賢雖然恣放,卻也未必會把這話說出口,因為高初終究是投效楊瀚的第一個名士,同時他還帶來十個得力弟子,如今都是三山國中一方牧守。在楊瀚心中,說不定這高初比他要更親近許多。
但這時卻沒有太多顧忌,李淑賢苦笑道:“只是,臣在瀛州,與高初常常別著苗頭兒,如今蒙大王重用,而高初已是朝中左相,臣擔心……”
楊瀚微微一笑,道:“左相管不得右相。高初直接對寡人,而你,直接對青女王,這十多萬眾,都劃與東山。青女王轄下,多武人,少有擅長政事的大員,你此去,不但責任重大,而且,還要注意選拔、培養人才,否則,事必躬親,你便再強,也要累垮了。”
李淑賢大喜過望,他被封為右相,而且直接對青女王負責。青女王那邊的情形他當然也了解。那邊不是缺少擅理政事的官員,而是……一個也沒有!
所以他此去,等于青女王負責的全部政務,都是要由他接手的。大王又囑咐他選拔、培養人才,這是什么意思?這是放權讓他大膽培養自已的班底啊!
大王之信任,竟然如此之厚!
李淑賢急忙爬起來,跪伏于地,重重地一叩頭,道:“臣李淑賢,遵旨!”
這句話說完,想起自已滿腹才學,可在瀛州這許多年來,常常被才學還不如他的人壓在下邊,偏還要故作云淡風輕,免得失了風度,李淑賢心中激蕩,忍不住鼻子一酸,兩行熱淚就滾滾而落了。
荼狐端著托盤兒,用胳膊肘兒挑開門簾,一進來看到的就是李淑賢以額觸地,屁股翹得高高的,無比虔誠膜拜的一幕。
楊瀚看了荼狐一眼,上前扶起李淑賢,微笑道:“私室之間,不必大禮。李相,寡人對你期許甚深啊,希望你此去不負寡人的期望,來日,也能登上仙人承露臺,受萬世景仰!”
李淑賢舉袖拭了拭淚,心潮澎湃地道:“臣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楊瀚微微一笑,放權怕什么,任由高初一家獨大,才是最大的隱患。穆斯管收錢,李向榮管花錢,他們倆是在解不開的血仇的,這便是很好的一對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