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二人爭吵,楊瀚和小青不禁莞爾,這兩個人,跟小孩子似的,每天一大早就來,敷衍了事地問一聲安,就沖過去看孩子了,抱孩子的時間比他們這對親生父母還多,把這孩子抱得晚上不叫人抱著悠上一陣兒,都不肯好好睡覺了。
這時,黃耳公公稟報,右相李淑賢求見。
小青訝然了一下,道:“快快有請右相。”
小青對于治理朝政,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她也明白,在東山西山尚未融合之際,就把他們徹底合并,會有很多麻煩。
因為東西兩山并沒有經過一場大戰,打仗固然極具破壞性,對于新建,卻也起到了打碎舊的桎梏的作用,你看從南秦、南澤、南孟歸附來的力量,就不可能因為人事安排、制度確定、土地分配等等問題發生糾紛。
而東西兩山不同,因而也就必須得有一個緩和適應期,但小青又懶政的很,這些事情當然全都壓在了李淑賢的身上。李淑賢當的是宰相,實際上連小青這個女王的很多事情都承攬了下來。
所以,小青對這個其貌不揚,卻滿腹才學、勤于政事的人非常地敬重。
李淑賢被直接領進了坤寧宮,進來一瞧,大王、青女王、千尋貴妃,談妃都在,連襁褓之中的王太子都在,登時血氣一涌,滿面紅光,這等殊榮,這是極其信重青睞的人,才會如此不見外啊。
李淑賢趕緊長揖,逐一見禮,才說了兩句,就被小青笑著打斷了,道:“李相快請坐吧,你前日上的賀表我看過了,文彩斐然,當真不愧是瀛州名士。李相今日進宮來,又是為了什么呀?
楊瀚扶著小青坐了,向李淑賢做了個按壓的手勢,李淑賢見他二人都坐了,這才在下首坐好,把事情對楊瀚夫妻二人復述了一遍。
小青才聽了大半,一雙柳眉就豎了起來:“擄人子女,逼良為娼,甚而剔人筋絡,淪為廢人玩物,種種惡行,當真天人共憤,死有余辜,這個玄月,殺得好,要是我看見,也一樣都殺了!”
楊瀚忙安慰道:“你身子還虛著,別動氣。我剛頒了大赦天下的詔書,除十惡不赦大罪,皆可減罪三等。十年以下徒刑者,赦免出獄。這個女子,一氣兒殺了六十二個人,殺性,著實重了些……”
小青剛一瞪眼,楊瀚忙道:“雖罪無可恕,但情有可愿,因此,怎樣算來,也不屬十惡之列,我看,減罪三等后,死罪必可免了。”
李淑賢眼巴巴地看著,心道:“這是我稟報的重點么?問題的關鍵不在于玄月死不死,而在于由誰來斷這個案子啊。”
只是,高初在大王的心目中,也是極受寵幸的人,而且大王和青女王固然是夫妻一體,但是這兩套班子,要論遠近,自己這邊實是差著一層兒,這話該如何說起呢?
趁著楊瀚兩夫妻說話,李淑賢急急思量片刻,這才插個空隙,咳嗽一聲,道:“大王,女王,臣說起此事,并非如何裁斷玄月一案委決不下,而是因為……咳!
大王,女王,臣蒙大王賞識,女王重用,實是感激涕零,治理東山郡,那是竭盡所能,鞠躬盡瘁,只是東山諸部,一向……粗獷。
新遷草原諸部,更是疏于教化,難免生出許多是非來,非法度森嚴,不能震懾,可是臣……卻有心無力,如今外憂內困、身心俱疲,臣恐有負大王和女王的托付,是以食不知味、寢不安枕、晝夜難寐呀……”
李淑賢說著,拾起衣袖來,輕輕拭了拭眼角未曾見著的眼淚,可那蕭索沉下的雙肩,黯然傷神的臉色,卻是把一個有心報國、無力回天的大忠臣形象,揮灑得淋漓盡致。
……
王太子的誕生,給整個咸陽宮都蒙上了一層春色,唯有冷宮里,冷清依舊。
秋陽明媚,柿子高掛枝頭。
宮娥香冬拿著掃帚,一下一下慢慢掃著院中的落葉。
薰然和徐諾,坐在柿子樹下的石臺旁,石臺上放著一個小籮筐,里邊盛著針線、布頭兒。薰然膝上放著一件過冬用的襖子,正在縫著補丁。徐諾則在縫制一件由布頭兒拼湊的百家衣,那是給嬰兒準備的。
長久的冷宮生活,讓她的神情恬淡了許多,眼神兒中也少了幾分當初的犀利敏銳,而是多了幾分平和之意。
布衣釵裙的她,比起當初的風光,卻是別有一番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