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聽懂了,他甚至有點啼笑皆非……不過世上的蠢貨總能蠢得你出乎意料,這是他的兄長與國王說的,只是這種掩耳盜鈴式的行為居然會出現一個如塔馬利特議員這樣的重要人物身上,只能說先祖的英勇睿智未必會被子孫繼承,他做了個手勢:“好吧,”他說:“我履行承諾,你帶著賞賜走吧。”
他身邊的加泰羅尼亞隨從卻聽懂了,黑色的眼睛頓時睜得很大,他幾乎要認為這是一場騙局,或是誣陷,可這個人確實是議員的隨從,就算不是心腹,也是時常伴隨在他身邊的人。
而且他不認為奧爾良公爵會這么做,后者確實是個法蘭西人,但他并不像是他的父母長輩提到過的那些法國人一般傲慢無情,不說他對他們如何親切,就看他在戰場上,對敵人,也沒有用過任何卑劣的手段,就知道他是個品行高潔的人。
兇手緊緊地抓著戒指,飛快地沿著墻角下的黑暗溜走,那個加泰羅尼亞隨從呆滯了一會,毫無預警地將燭臺一把塞給了身邊的法國侍衛,迅速地跟了上去。
“隨他吧。”公爵說:“你呢,杰瑪,你要睡在我房間外的走廊上嗎?”
杰瑪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了,她看上去并不能理解公爵的作為,但她也習慣了接受一切不公正的待遇,所以她只是搖搖頭。
“殿下,她可能只有這個地方可待。”侍衛說。
公爵明白他的意思,在這個階層森嚴的時代里,他可以憐憫杰瑪,讓她在城堡里有一席之地,卻不能用羞辱別人的行為來滿足他自己的同情心。
“不會再有什么人來了。”那個侍衛又補充說。
公爵輕輕頜首,他們轉身離開,但給杰瑪留下了一柄匕首和一支蠟燭,杰瑪在這點小小的光明后等待著,仿佛在等待著一個什么重要的結果。她等到了,幾分鐘后,公爵的加泰羅尼亞隨從回來了,他扭曲著面孔,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氣——鑒于兇手已經被公爵的侍衛打得半死,要殺了他并不困難,他走到杰瑪面前,幾乎不敢看她的臉。
他也輕蔑過這個女孩,也厭惡過她給她的父親與兄長帶來的恥辱,更憎恨她對血親的冷酷無情,唯獨沒想到的是,所有的根源竟然在塔馬利特議員身上……雖然他也有聽聞過這位議員資質平庸,完全無法與他的祖輩相比,卻又好高騖遠,珍惜羽毛——但他竟然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怎么可以呢……杰瑪的父親和兄長是為他,為加泰羅尼亞而死的!
也許會有人堅持說,無論如何,做出那種如同魔鬼附身的事情,杰瑪肯定是有罪的,但這個人肯定不是這個年輕人。
他站在杰瑪面前,杰瑪坐在地上,他的神情卻像是他匍匐在女孩身前——他彎下身體,松開手指,讓那枚戒指滾落在杰瑪面前:“你……”他干澀地說:“你走吧,”他說:“離開這兒……離開……別,別回來啦。”
說完,他就像是被一群兇猛的野牛追逐著那樣,頭也不回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