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完那封信,才知道父親為什么會召喚她到書房里去,然后親自將那封信遞給她。
佩德羅二世不是個仁慈的好人,但他頭腦清醒,真正的聰明人可不會如尋常之輩那樣隨波逐流,他們很清楚女性或許在體力上稍微遜色于男性,但在頭腦上并無不同,有時候還會略勝一籌,不過只是礙于種種原因,故意裝作不知道,或是胡言亂語罷了——法國的路易十四愿意寬待他的女兒,他當然感到高興,也受到了威脅——伊莎貝拉公主將來必然會更傾向于法國而不是葡萄牙,但要他屈尊仿效法國人,向自己的女兒道歉,做出補償,他又不愿意。
是的,無論是作為一個國王,還是作為一個父親。
歐羅巴的君王們向路易十四學習的地方很多,常備軍、燧發槍、火炮、鐵甲,甚至是土豆、咖啡和玉米——但有幾樣東西他們是堅決拒絕或是無法做到的,他們無法如太陽王那樣,寧愿打開國王的私庫、抵押宮殿也不向民眾征收多余的賦稅,也無法寬容地對待新占地與殖民地的民眾,附帶說一句,他們甚至無法認可那些黑色,褐色與黃色皮膚,又不信仰上帝的人也和他們一樣是“人”;他們也無法容許異教徒的存在,或是不去壓迫與監視他們;他們更無法開啟民智,因為一旦讓所有人有了閱讀和思考的能力,他們以往依仗的東西就會在無聲無息間傾塌……他們不理解路易十四為什么要這樣做——他曾經是個愿意支持康沃爾公爵回到英國,奪回王位的人——他說過絕不會支持反對君主的暴徒,為什么他就能夠埋下這樣的隱患呢?
至于路易十四對女性的仁慈,倒是小問題了。更多人,不單單是君王們,只是感到古怪,男孩還能長大,女性對他們來說,就是一輩子的孩童,終生需要監護與管理,這樣的存在,要她們去做男人的工作,豈不是荒謬絕倫?
但佩德羅二世也能看明白,巴黎與凡爾賽,甚至整個法國,將來都可能是女人向往的天堂了。女人對權力一樣有貪欲,尤其是曾經屬于男性的特權——他將這封信給他的妻子薩伏伊之女,葡萄牙王后看過,也給他的王室夫人,或是幾個貴女看過,她們或是疑慮,或是詛咒,或是大笑,又或是認為絕不可能,唯一沒有區別的就是她們的眼睛里驟然爆發出的光芒——在那一瞬間,耀眼得令人畏懼。
佩德羅二世最終決定不去考慮這些,不久之后伊莎貝拉就是法國王太子妃而不是葡萄牙公主了,他將握在手里的籌碼投入了路易十四這邊——因為雙灣海戰法蘭西艦隊取得的豐厚戰果,也因為加泰羅尼亞地區的民眾不但驅逐了地面上的西班牙人,也向法蘭西的卡洛斯三世獻出了他們的忠誠,不知何時來到魯西永與巴塞羅那的奧爾良公爵作為代理人接受了他們送上的城市鑰匙與地圖,盧森堡公爵則將會侍奉卡洛斯三世前往馬德里圣弗朗西斯科大教堂加冕。
值得一提的是,事實上歷屆西班牙國王都是在托萊多主教座堂加冕的,因為當初雖然西班牙的政治中心從托萊多遷移到了馬德里,宗教中心卻沒有遷移,還在托萊多,現在托萊多與馬德里儼然兩個小朝廷,托萊多又堅決不承認法蘭西的卡洛斯三世,所以卡洛斯三世只能在馬德里加冕,而馬德里的圣弗朗西斯科教堂原本是座修道院,不過既然路易十四如此決定,它今后就會取代托萊多的主教座堂吧。
就像是那個托萊多大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