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唐舉著一疊“國王面包”,看著小路易匆匆跑走,他看向路易:“您做了什么?”
“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提醒。”路易伸手去拿面包,邦唐將銀托盤挪開,國王的貼身侍從露出了不贊同的神情:“如果是我以為的那個,您應該更早提醒他。”而不是在這個時候才漫不經心地提起,然后看自己兒子的笑話。
“若非如此……”路易說,卻沒有繼續下去。但邦唐已經聽懂了——小路易與路易十四不同,他沒有遭受過任何磨難,甚至唯一的一個弟弟,也是在他成年后出生,并且即將成為另一個國家的國王,法蘭西正在往昌盛繁榮的道路上走,沒有一個值得畏懼的敵人,他的將來必然花團錦簇,沒有一點污穢與障礙。
但這樣就是好事嗎?當然不是,尤其在他將來還會手握著在路易十四時期集中到了頂點的權力——路易一點也不擔心小路易將來會成為一個如同尼祿般的暴君,卻擔心他無法承受住這份權力帶來的壓力與罪惡感而崩潰……他在成為國王前,必須承認自己也只是一個會犯錯的凡人。
一個知道自己也會犯錯的凡人在回頭看自己做出的決定時,才能看出自己是不是犯了錯——不然他連這個概念都沒有,怎么能夠做出應有的判斷?
就連路易十四自己……也是在瑪利去世之后,才明白自己犯了怎樣的一個大錯。
不過那時候,路易十四身邊只有需要他來照拂與關切的母親與弟弟,馬扎然主教與其他的大臣也都是在教導一個國王。當路易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愚昧的凡人時,他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邦唐沉默著放下托盤,讓國王拿了一個面包。
————————
通過只有路易十四才能驅使的巫師,遠在葡萄牙備嫁的伊莎貝拉公主在次日晚間就接到了一封被渡鴉傳來的密信。密信很短,卻也讓她的心潮起伏不定——她當然知道這項儀式,她身邊有葡萄牙與法蘭西的老師,也有年長的女官,她的母親也委婉地和她提起過這樁考驗——也許對那些大臣,議員與國王本身來說,這件事情理所應當,不值一提,但對于當事人……
伊莎貝拉的母親是薩伏伊的公主,她嫁到葡萄牙的時候一樣經過了這番磨難。或許有人要說,這些尊貴的公主,在沐浴與就寢的時候難道不是一樣在侍女的注視下身無寸縷的么。但同一件事情,在惡意與善意的驅使下會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即便在儀式中沒有男性官員,只有女官與侍女,但可笑的是,這些來自于男方國家的侍女與女官,將來很有可能成為國王的“王室夫人”。
如路易十四這樣的國王很少,如曾經的拉瓦利埃爾夫人這樣的王室夫人就更少了,誰也不知道這些年輕的女性在環繞著將來的王后時,那些苛刻的視線下隱藏著怎樣如同毒刺般的嫉妒與憎恨。有時候,在王后還未抵達教堂之前,有關于她身體的各種隱秘就會飛傳到整個宮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對方再惡毒一點,就連平民百姓也會對王后的種種**放在嘴里反復咀嚼。
那些奮力想要往上攀爬的女官、侍女也會將王后在身體上的弱點視作向國王發起進攻的武器——誰也不可能是完美無瑕的圣母瑪利亞,再細微的缺點都會被她們一再夸大,以此來引發國王對妻子的厭惡。
伊莎貝拉公主當然不會樂于面對這樣的困境,但王太子小路易也誠實地寫道,如果她沒有經過這道儀式,作為嘗試了禁果的第一人,她之后在凡爾賽宮里,可能要面對有關于此事的諸多非議與攻訐,作為一個來自于葡萄牙的王后,她所要承受的壓力本來就夠多——他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最后會不會成為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向她道歉說,他一時間沒能考慮到這個事情對她產生的影響——或者說,他一廂情愿地以為,這對她是有益的,他感到懊悔,不過他向她保證說,伊莎貝拉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會得到他的全力支持。
伊莎貝拉公主沒有思考很久,她給法蘭西的王太子,她將來的丈夫回了一封信。